《关雎》诗旨演变考(4)

时间:2021-08-31

  更能体现方玉润没有完全脱离封建诗教论诗的地方还在于,他认为此和平中正民间歌谣的出现与“文王、大姒之德之盛”有密切联系。“然非文王、大姒之德之盛,有以化民成俗,使之咸归于正,则民间歌谣亦何从得此中正和平之音耶?”他继承了战国之际礼学家的思想,认为“盖将见周家发祥之兆,未尝不自宫闱始耳”。方玉润将《关雎》看成是周王朝“上以风化下”、“以其夫妇之始,可以风天下而原人伦”的必然结果,同时,《关雎》也体现了周王朝的“翔洽之风”。

  以上我们简略分析了《诗三百》在战国末期被定为经之后传统诗经学对《关雎》的阐释,我们发现,“诗经汉学”完全将《关雎》作为封建诗教的工具,而自朱熹始,始用文学的眼光来看待它,认识到了诗歌的抒情本质,至方玉润更是前进了一步,认为是民间歌谣“歌咏初昏者”,同时,还对《关雎》的语言艺术作了精彩分析,当然后二者也并没有完全脱离诗教。

  那么,在《诗三百》被定为经之前,《关雎》是否早已被研究着呢?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如我们前文提到的《论语》,“《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同时,我们更不能忘记出土楚简《孔子诗论》,其中有四简专论《关雎》:

  《关雎》之改,……盖曰终而皆贤于其初者也。《关雎》以色喻于礼。(第十简)

  《关雎》之改,则其思益矣。(第十一简)

  ……好,反纳于礼,不亦能改乎?(第十二简)

  其四章则喻矣:以琴瑟之悦,凝好色之愿;以钟鼓之乐,……(第十四简)[2]

  《孔子诗论》论《关雎》,两次提到“色”,表明作者认识到了《关雎》中体现的男女恋情,但是作者同时又认识到该诗主人公并非放任自己的“好色”之情而自流,他讲“改”、“贤于其初者”、“益”等,都表明《诗论》作者认为该诗最终体现了主人公重礼义的特点,将好色之情通过琴瑟、钟鼓之礼加以净化,主人公由“好色”改到礼义之上。可见,《孔子诗论》的作者虽然认识到了《关雎》中体现的男女恋情,但在论《关雎》时,还是将礼放到了首位。  联系《论语》、《孔子诗论》关于《关雎》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传统诗经学研究并非无源之水,二者的“温柔敦厚”、“以礼节情”观念无不贯穿于后来的传统诗经学研究,《论语》、《孔子诗论》二者论诗的两个主要元素“礼”、“情”更是成为后代传统诗经学论诗的两条主线,绵延于中国传统诗经学中。在“诗经汉学”中,几乎是礼义占主导地位,情被无情地淹没,到后来的宋代、清代,情才被渐渐重新发掘,《论语》、《孔子诗论》中体现的温柔敦厚、以礼节情的思想重新得以体现。但就像《论语》、《孔子诗论》一样,传统诗经学论诗从来就没有脱离“经学”的束缚,直到“现代诗学”的出现才最终摆脱了“经学”的樊篱,将《诗》作为文学作品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