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槽、贺田、方旦,当大街乡一个个村名以无比嫣然的姿势落入耳中时,我正坐在车子里向它们慢慢靠近,已过灵山、溪口,我不知道前面迎接我的会是怎样的大街。抬眼望车窗外,天越来越蓝,山越来越高,阳光越来越明媚,静寂的山野里遍开了黄的油菜花,粉的樱桃花,紫的玉兰,有零星,亦有盛大,一时繁花如锦;路的一边,清澈见底的溪水正潺潺欢流,溪水里,或成堆或散落的卵石遍布着,水声瞬间清脆起来。
这是怎样生动明妍的春天的画卷?还未下车,我已经按捺不住我的兴奋,眼前的风景如此娇媚,又如此盎然,哪里还有印记里关于大街的古老和神秘?此刻,我还记不记得起关于大街厚重的历史烟云?雍正年间,龙游商帮一代巨擘傅暹在这里利用优越的地理环境和丰富的毛竹资源大力发展造纸术,至乾隆年间,其规模已发展到拥有数千公顷竹山,纸槽十余条,槽工、杂工近千人的工商集团,年产成品纸数万担。这是一个怎样的规模,它多么让人感叹啊,还要去说傅暹先后两次在乾隆帝南巡时受到召见吗?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是沿着这清澈的潼溪着八品顶戴奔赴杭州觐见君王的?
眼前这条溪流便是潼溪,此刻,便是我与潼溪的初相遇。我呆呆地站在溪边,看它与公路缠绵着一起绵延,路边护栏整洁,间植了红叶石楠、桂树和龙柏,绿意已盎然;水有多清澈呢,它潺潺地淌过遍布其间大大小小的卵石,再与一条、两条小鱼追逐嬉戏,偶尔也从高处落下,迎头撞上奇岩怪石,顿时飞溅起无数晶莹透亮的水花,转瞬又跌落水里,飘忽不见。我沿溪边慢慢地走着,看着,企图从岸边、水里,或者是某一个苔痕斑驳处找到一些旧年的踪影,但是这溪流一定是整治过的,要不然我怎么寻不见一丝旧了老了的痕迹?连它淌过村庄时都是新筑的埠头,花白头发的老妪正在浣衣,捣衣声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