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日的黄昏,太阳炙烤大地,知了拖着长长的唱腔把夏的噪热推向高潮。夜的暮霭开始在天边升起。我的思念也慢慢地一点点扩张。我多么盼望回到儿时,回到三里铺的老家啊。
那时我才四五岁。我寄居在乡下的舅舅家。
我最盼望的是太阳快下山时,那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
“大妹子,快洗锅。”外婆一声叮咛,就拉开了晚饭的筹备序幕。
我的大姐姐是一个很窈窕的女孩,比我长十多岁,是待嫁的女孩了。家里数她最漂亮,一张瓜子脸,高高挑挑的。我记得小时候她只要一有空闲就梳理长辫子,并且买一些花绳儿系在乌黑乌黑的长辫辫上。走一步啊,那长辫辫就在屁股后跳一下。我总是抓着自己的“冲天炮”的独辫绕在她的彩结子的大辫子边玩耍。这时候,在灶边烧火的外婆总是很担心地叫我离开灶台,一是怕我被火烧着,二是怕我影响了大姐弄饭。
我就照例跑到外面的院子里去。
门前有一棵很大的槐柳树。在我的小心眼里,那棵树可以当天梯了,小青哥哥曾说爬上它可以摸到星星。它很粗,很粗,每到夏天时就会有喜雀在树杈上建一个大大的窝,小青哥哥说现在有几个很小很小的麻壳鸟蛋了,过不了多久,鸟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总是在黄昏时关切地望望那个蓬蓬的鸟窝,希望自己第一个发现鸟宝贝。
当然,一会儿我的视线就被一群小鸭子给吸引住了(其实也不过三四只)。它们不再是黄绒绒,夏天的鸭子毛色并不好看,走路一摇一摇,时而还甩甩湿漉漉的尾巴,一路哑嗓子唱到家。我是不太喜欢它们的。只是,我很喜欢走在鸭群后的小青哥哥。他长我三岁左右。在家里,我最信他了,而且最喜欢跟着他。我喜欢看他将鸭子们赶到圈里后“嘀嘀”地唤鸭子们吃食,他像有魔法一样,只一叫,小鸭们就朝圣般奔到他的小背篓边。小青哥哥就一边叫着小鸭的名字一边不急不忙地掏出小蚌壳(大约是在池塘里或者是田埂边下水摸到的吧)。他将那些白白的贝壳掰开,将里面嫩嫩的粉红色的蚌肉掐出来,再用小铲子切成几块。小鸭们在旁边总是等不及,边切就边有那么一只或两只鸭用扁扁地嘴来叼,好贪哟,有的还叼着小青哥哥的手了,哥哥也只是轻轻地拍拍它们,耐心地一个蚌一个蚌地喂食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