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记忆(散文)(2)

时间:2021-08-31

  河州阿奶是个寡妇,小脚,仔细看,她皮肤还很白净。据奶奶说,当年的河州阿奶是村里最俊的女人,就像院里的大丽花,俊得耀人哩。河州阿奶把我们送去的煤疙瘩小心地存放起来,平时烧树枝,因而屋里总是罩着蓝烟,木椽子熏得发黑,河州阿奶就在蓝烟里咳呀咳的。

  据说河州阿奶的男人在马步芳手下当过什么官,当年家在西宁城,住两层小木楼。后来她男人因是伪军人被公审,她带着小孩投奔到这里,没有房子,就住在村头的一口破窑洞里。河州阿奶人很攒劲,能吃苦,时间不长也住进了简简单单的小木屋。河州阿奶有一对白瓷盖碗,晶莹剔透,奇的是碗上还有阿拉伯经文,河州阿奶一直把它们当做命根子。

  我知道奶奶在茶里放了草果、荆芥、姜皮、桂皮、花椒等调料,喝完一杯热青茶能使人从脚热到头,从头热到脚。我还知道,奶奶像小村里其他人一样,能把简简单单的青茶炖得不一样,能炖撒着熟麦子的麦茶,能炖混合着熟面粉和牛油脂的熟面茶;有时还会往青茶里切一小块爷爷从牧区换来的酥油,初喝有点呛人,等喝惯了,满嘴香味;我还知道奶奶也会炖治病的沸茶。

  等我们喝完青茶,吃完锅盔,奶奶就挪到土炕上的黑柜旁。这是青海回族人家特有的炕柜,分上下两层,上面放被褥,下面锁东西。黑柜子上画着大红大绿的牡丹、兰花、石榴之类,色彩热烈、夸张,柜门是那种对开门,钉着铜扣、铜锁,样子古朴。奶奶摸出一把铜钥匙,有一�来长,钥匙头儿有点像镂空的小牌子。看着奶奶慢慢推动钥匙,看着吱嘎作响的铜锁子,我就想象着里面好吃的东西,急切地盼望着柜门打开。

  柜门打开了,奶奶拿出了一块老砖茶,放在炕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砖茶的麻绳,摊开牛皮纸,再把砖茶小心地锯成四块。奶奶把茶叶末儿扫进茶匣,找来红纸,仔细地包好茶块。奶奶包茶的技术很高,把茶块包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鼓鼓囊囊地摆在炕桌上,奶奶又会另外包一小包青盐,放在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