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安慰她,向她保证晚上准能见到妈,为了履行我的诺言,我与困盹抵抗,坚持
不睡。至夜,母亲方归。精疲力竭,一心只想立刻放倒身体的样子。
我告诉母亲小妹想她。
“嗯,嗯……”母亲倦得闭着眼睛脱衣服,一边说:“我知道,知道的。别跟
妈妈说话了,妈困死了……”
活没说完,搂着小妹便睡了。
第二天,小妹醒来又哭闹着要妈。
我说:“妈妈是搂着你玫的!不信?你看这是什么?……”
枕上深深的头印中,安歇着几茎母亲灰白的落发。
我用两根手指捏起来给小妹看:“这不是妈妈的头发么?除了妈妈的头发,咱
家谁的头发这么长?”
小妹亦用两根手指将母亲的落发从我手中捏过去,神态异样地细瞧;接着放下
在母亲留于枕上的深深的被汗渍所染的头印中,趴在枕旁,守着。好似守着的是母
亲……
最堪怜是中秋、国庆,新年、春节前夕的母亲。母亲每日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
五个孩子都要新衣穿,没有,也没钱买。母亲便夜夜地洗、缝、补、浆。若是冬季
里,洗了上半夜搭到外边去冻着,下半在取回屋里,烘烤在烟筒上。母余不敢睡,
怕焦了着了。母亲是太刚强的女人,她希望我们在普天同庆的节日,没条件穿件新
衣服,也要从里到外穿得干干净净。尽管是打了补丁的衣服,还想方设法美化我们
的家。
家像地窖,像窝,像上丘之间的窝。土地,四壁落土,顶棚落上。它使不论多
么神通广大的女人为它而做的种种努力,都在几天内变不往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