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歌散文专题(2)

时间:2021-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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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诗歌与盛唐文化

  李白的诗歌固然有高度的艺术技巧,但若论章法的严密、用典的巧妙、对偶的工整,未必就比别人高明许多。若论比喻的新鲜、想像的奇特、夸张的大胆,虽有过人之处,可是只凭这些显然不足以产生那么强大的艺术力量。李白乃是以气夺人。范传正说得好:“受五行之刚气,叔夜心高;挺三蜀之雄才,相如文逸。瑰奇宏廓,拔俗无类。”(《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气的充沛与浩大是盛唐文化的特点,也是李白诗歌具有特殊魅力的一个重要原因。至于艺术技巧,不过是在气的统帅之下更加充分地发挥了它们的作用而已。

  气是一个哲学概念,在先秦诸子的著作中已经屡见不鲜。气的概念首先被引进音乐理论,在《左传》和《大戴礼记》中都有这方面的论述。曹丕写《典论·论文》开始以气论文。此后在绘画、音乐、书法等领域中也运用了气的概念。尽管古人对气的理解和用法不完全相同,但大致说来是指作家、艺术家在进行文艺创作时的思想境界、人格力量、性情才调,以及创作的激情、冲动、勇气等心理准备。说李白的诗以气胜,就是着眼于这些方面的。读者都会感到,李白的诗里有一股与云天比高、与历史等量的气回荡着,使人不得不慑服于他的力量。李白的诗,综而言之,其气奇、其气逸、其气壮。析而论之,有气骨、有气象、有气势。

  所谓气奇,是指李白的诗歌显示了超凡的创造力,创造了许多按常规不可思议的诗歌形象,使人惊讶、叹服。南北文化的交流和中外文化的交流,激发了盛唐人的创造力,这在当时的音乐、舞蹈、美术、书法中都已得到了证明。而李白的创造力尤其旺盛。他既尊重传统、学习前人,又勇于创新,走自己的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最为他所不齿。他的艺术风格是前无古人的,他的许多诗的写法也是前人不敢想像的。

  “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金乡送韦八之西京》)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与夏十二登岳阳楼》)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他想像自己的心可以离开身体飞向远方,或随狂风,或随大雁,或随明月。这是多么新奇!

  许多自然界的景物,前人曾不止一次地吟咏过,但在李白的笔下又有了新的创造、新的生命,成为新的意象。明月,是经过李白的再创造,才变得格外富有诗意。还有一些自然界的景物,前人似乎忽略了,没有形成饱满的诗歌意象。李白却有新的发现,咏之于诗,成为独具特色的意象。例如海就是这样。自《诗经》开始,写江写河的佳句不胜枚举,写海的除了曹操的《观沧海》之外,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就不多了。王均的《早出巡行瞩望山海》、隋炀帝的《望海》、李峤和宋之问的《海》,都不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写海而能写出海的气魄的,还是要推李白。在“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山倒蓬壶”(《古有所思》),“木落海水清”(《赠卢征君昆弟》),“半壁见海日”(《梦游天姥吟留别》)这些诗句中,海和风、日互相配合,构成一幅幅壮观的图画。

  也许是因为李白喜欢皎洁的缘故,他的诗里使用最多的色彩词就是“白”。在他的富有创造性的笔下,几乎什么都可以成为白的。“白玉”“白石”“白云”“白雪”“白霜”“白浪”“白日”“白鸥”,自不待言;就连雨也有白雨:“白雨映寒山、森森似银竹。”(《宿湖》)真是意想不到的妙笔。其他如“青天何历历,明星如白石。”(《拟古》其一)“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金陵城西楼月下吟》)“云鬟绿鬓罢梳结,愁如回飚乱白雪。”(《久别离》)“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哭晁卿衡》)“洞庭白波木叶稀,燕鸿始入吴云飞。”(《临江王节士歌》)李白就这样用他的诗笔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天地。

  李白诗歌的逸气表现为对自由的热爱与追求。李白的诗风飘逸不群,他的才情不受拘束。他一再把自己比作大鹏,在《上李邕》中说: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时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殊调”二字正好可以说明他不受世俗观念的束缚、热爱自由、追求自由的性格。《大鹏赋》说得更加清楚:

  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既服御于灵仙,久驯扰于池隍。精卫殷勤于衔木,悲愁乎荐觞。天鸡警晓于蟠桃,踆乌晰耀于太阳。不旷荡而纵适,何拘挛而守常。未若兹鹏之逍遥,无厥类乎比方。

  李白用以自比的大鹏,既不同于蓬莱的黄鹄、苍梧的玄凤,也不同于衔木的精卫、报晓的天鸡。那些鸟都丧失了自由,惟独大鹏可以无拘无束地翱翔于天地之间。李白不甘心受礼教的约束,不屑于做一名皓首穷经的儒生,他说:“拨乱属豪圣,俗儒安可通。”(《登广武古战场怀古》)“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行行且游猎篇》)“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侠客行》)“男儿百年且乐命,何须徇书受贫病?男儿百年且荣身,何须徇节甘风尘?衣冠半是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少年行》)他甚至不屑于参加士大夫视为正途的进士考试,而欲凭借自己的社会声望直取卿相,功成身退,依旧还他自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