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以自然景致的观点而论,大妈墓地附近大树林立,显然并非刻意种植,而是透过鸟类的种子撒播而成林,因此该处相当阴凉,自然也成为野狗重要的盘据场所。也因为这样的因素,在前年有一段时间,沙质的土坟连续遭受野狗挖洞破坏,那时的我就时常抽空从高雄驱车返乡,修复遭破坏的土坟,并设法从附近挖来草皮予以覆盖。
目前的墓地,是大妈的第二个家。当初在迁建坟墓之时,我刚升上初一,因此曾经陪同父亲在现场。也因此有了因缘,父亲带我到附近的二妈墓地,让我认识正确的座落地点,为后来的寻觅墓园工作,有了一个清楚的记忆方位。记得当时剖开大妈坟墓,父亲看到躺在棺木内的大妈尸骨时,竟然不胜欷嘘地发出一声感叹:“人死了,真是不值得了。”
三年前,由于当年雨量特别多,返乡时不仅要带锄头、镰刀、铲子等工具,还得穿上高统雨鞋。曾经有两、三次,由于水池积水过深,又没有竹搭的便桥通道,因此不得不从大约百公尺外的墓地小径进入,在受到雨水滋润的杂木乱草之中,设法辨识着不规则的水池外沿,踩着别人家的坟墓,迂回地往前而行,艰辛地抵达大妈的墓地。那时只有一念心,就是希望能够尽力维护大妈墓园的完整。
父亲的坟墓建在土丘的较高处,因此该处不会积水,倒是由于是沙质土壤,因此每年必须进行整理,以防墓地土质流失。父亲的墓园,后面有着杂树遍布,两旁原本各有几棵构树排列,在树型交错之中,呈现出一个绿色的隧道,而父亲的坟墓就在其中。后来由于旁边有人增建新坟,因此南侧的构树就被挖除,因此目前仅剩北侧的树丛而已。
父亲的坟墓系采座西朝东,与三位妈妈的座北朝南方位不同。由于地势较高,墓前的区域呈现缓坡态势,前面约十公尺处,有着一条大土沟,沟内长年有水,外头则是鱼塭。这个地区的视野相当辽阔,几棵高大树木,生长于鱼塭的土堤空地上,树型宽广优美,如果不是紧邻竹篙山墓地区域,只要在此处建个凉亭,便堪称是一处极佳的休憩场所。
右侧有一处尚保留着林头树丛,这种树木与一般的乔木或灌木有很大的差别。它的果实是金黄色,很像菠萝果,只是不能食用。记得有一年,当时我还是小学低年级学生,由于那年缺乏烧饭用的黄麻梗和甘蔗叶等薪材,全家人就在父亲的带领下,连续多天,在墓地上面拔取林投叶子,再由牛车拉回晒干备用。在我的记忆之中,那时的墓地土丘,几乎是处处林投树,可能是因为后来墓地林火的因素,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它的踪迹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低矮的灌木群。
犹记得有一年的清明节,那时我们全家三人共骑一辆摩托车,女儿还小由太太背着,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由高雄返家扫墓。由于当时扫墓有就地焚烧纸钱的习惯,因此很容易引发草地野火。那一天北风不小,为了方便起见,机车停在一块邻近墓地的草皮上面。
待祭拜完毕之后,猛一抬头,顺着冒烟的方向一瞧,却惊讶地发现野火发生的地方,竟然是在停放机车的那个地区。看这野火迅速蔓延,赶紧跑步趋前,取出钥匙准备打开车锁,却在惊慌之中连开了几次才打开,此时的野火业已进逼到相距一公尺左右的位置了。还好那天吹着北风,而我的机车系停放在上风处,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了。
父亲的坟墓,整个视野的确很好,如果不是南侧的构树被移除,相信景致会更佳。有一年清明,我们全家返乡扫墓,那时我正在墓前低头焚烧纸钱,有三、四人从后方经过,我听到其中的一个人,对着同行的人小声地说,“不要小看这个坟墓,它目前正发着(兴旺)呢!”当然,那时候我已经秉承父亲的教诲,替他完成了当老师的遗愿,而且已经是大学教授了。也因为在无意之中偷听到了这句话,让我一直在心里头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搁置姊姊们所提迁移父母亲坟墓的建议。
由于家境贫穷,父亲的坟墓只是个简单的土丘建构,周围没有砖头围着,上面也没有青草覆盖,更无石雕墓碑。当时只是由我这位孝男,孤单地用大铁钉在布敷着的水泥上面,写上碑文印记而已。在这种十分克难又不显眼的坟墓上,他的后代也同样穿着非常朴素服装的情境下,我真的不知这位风水先生,如何从现场的哪些氛围境界,发现其中的端倪?
二妈墓地的附近,也是有大树生长,两旁有几株苦苓树零星散布,后面则是高耸大树成行成列。由于地处新墓地的边缘区域,外面就是无垠的农田,因此视野堪称辽阔。以往前往墓地时,必得行走鱼塭堤岸和田埂,现在由于这块田地,已于几年前规划为私人墓园,园区遍植树木,又有水塘辟建,里面栽种着莲花,水塘东侧更有一块停车场。因此前往二妈的墓地,现在是车子可以直接抵达的。
二妈墓地,是属于黏土土质,挖掘泥土非得仰赖锄头不可。也因为土质较硬,又属较高地势,因此被雨水冲刷的机率不高。只是由于一座后来新建的土坟,不合理地紧邻横挡在墓前,导致与记忆中的墓地地图,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当初为了寻找二妈的坟墓,其实也是往返数次,花了一些时间的。
当时,我是凭借着以前曾经随同父亲探视的模糊记忆,沿着田埂在该地区寻寻觅觅的。幸好,一块由砖头所雕刻而成的墓碑,让我找到了二妈的坟墓。这块当时建筑用的砖头,虽然历经了近一甲子的岁月消磨,至今依然笔迹历历,也真得佩服当时烧砖业者的专业和用心了。
母亲的坟墓是最慢建构的,虽然那时候我还是一位国小老师,但是经济情况已经大幅改善。因此,母亲的墓地是向私人购买的,也是四个坟墓之中,建构最完美的。那片墓地在竹篙山的西侧,原本是属于农地,由于土质盐分较高收成少。母亲的墓前有一个水塘,现今长满着芦苇,将水塘整个覆盖住,已不若以往云天倒映的那番秀丽景象。
这块墓园,原本并无银合欢和构树存在,后来不知怎样,银河欢竟然大肆繁衍,成了墓地的头号杀手。很多坟墓由于多年未见后人前来整理,上头长着多株粗粗的银合欢,坟墓也因之被迫迁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