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下散文(2)

时间:2021-08-31

  早在1965年,此处便成立了中国第一个野生大熊猫保护区,因此人工破坏较少。

  这里的森林有种真正原始的气息。地表和树干上到处蓬勃着绿苔,苔藓又厚又长,长势好得像是已经失控。地表松软潮湿,覆盖着腐土和植物的尸体,有些地方还保留着有蹄类动物的脚印和粪便。保护区的动植物基本可以颐享天年,再长再粗的树木倒伏在地后也没人去管,成为小动物们的天然桥梁。有的浸泡在水里,一半已沤烂,一半还在给木耳提供舞台和养份。

  森林里的水洼或绿或蓝,美得像颜料染的,只是凉得扎手,里面也鲜见鱼类。

  这里已快到雪峰脚下,但山那么高,又有箭簇一般的云杉林护卫着,越往前越感觉不可企及。就站在山脚仰头观望,不时有风搅动山洼的涸雪,扬起一层白色烟雾,和天上的'白云混淆在一起,让你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才是雪雾。

  气候也是瞬息万变,刚才还天晴,突然就飘起雪花。一成不变的是雪峰的庄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们都是那样洁白肃穆,让你忍不住想到那个宗教徒爱用的词——圣洁。一些雪山常被人当做神山来尊崇,恐怕也是出于这种情结。

  人类若是每天和这样的雪峰相对,内心也会变得纯净简单吧。

  白马人不信佛教而信奉苯教,他们把每个寨子后面的山供作神山,视万物皆有灵,不随便冒犯。他们居住的杉板房也体现着人和自然的和谐,房子依山而建,屋顶呈“人”字形,上盖岩石做成的瓦片,房子的主体用材是木料,上面彩绘着颜色鲜艳的动植物图案。房子共三层,下层圈养鸡、牛、羊、猪等禽畜,中层住人,上层堆放粮食。

  和祖先一样,白马人迄今仍以农耕、畜牧、采集为生,农作物有青稞、玉米、荞麦、洋芋、豌豆、燕麦等,火麻是重要的经济作物,可织布做衣。他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歌舞,人人都会围着篝火跳舞,人人都是原生态歌手。嘎尼早兄妹三人的白马组合前几年还获得过全国歌唱比赛的亚军,弟弟和妹妹被总后歌舞团特招进京,嘎尼早已婚,就留在山寨做旅游公司的董事长。

  晚上吃烤全羊喝白马寨自酿的蜂蜜酒时,见识了嘎尼早和其他山寨女歌手的歌声,是最适合银铃这个比喻的那种音色,尖细而圆润,穿透性极强,适合在高山峡谷间传播。

  因为坐得近,也因为嘎尼早的成名与南昌有关,还到江西很多城市演出过,交流就比较随意,得以看到她更家常的一面。她脸型和五官很像欧洲古典美女,性格却是白马式的豪放。言及在外地演出遇到骚扰时的对策,她大度而自信:如果是语言骚扰,他黄我就比他还黄,让他自愧不如;如果他借故勾肩搭背,我就用更大的力夹住他的肩膀让他知难而退。

  她这个所谓董事长,其实什么都做,唱歌、做饭、扫地、端茶,和城市里的公司领导完全是两个概念。

  因为嘎尼早,我并不怎么担心旅游开发会破坏这个民族的天性。他们对于本民族的文化和血统有种内在而自然的尊崇,即便那些已在现代都市工作生活多年的白马人,也不容易被其他文化同化。

  白马有个素质全面的汉子,出山后一路打拼,现在已是某地级市的最高领导,他女儿并未在山寨生活过一天,在城市出生长大,学识和事业都有着很高的起点,认识和交往的年轻人基本都是汉人,可等她到了谈婚论嫁时,多英俊多优秀的汉族青年都吸引不了她,似乎是听到了血脉里某种神秘回声的指引,最后认识并爱上了一个仍生活在寨子里的白马小伙子。

  这个正在上演的公主与灰小伙的爱情震动着每个听到它的人,由此你就不难理解,一个全国总共才1万人口,平武境内3000多人口的小民族,何以在雪峰下的贫瘠峡谷繁衍数千年而不亡,在民族融合的浪潮中淘洗数百回而不衰。他们虽没有文字,至今仍沿用着祖先传下来的语言,他们和外界交往时用普通话,回到家里仍说白马话,从大人到娃娃全都如此。

  据费孝通等一些专家考证,白马藏人其实并非藏族,追根溯源,是发源于甘、川、陕交界处的古老氐族的的后裔,司马迁在《史记》里就有相关记载。撇开历史上一些约定俗成的种族划分,他们应当算得上中国的第57个民族,而非藏族的一支。

  仅就服饰而言,他们也与藏族不同,服饰以白、黑、花三种袍裙为主。不论男女,头上都戴一顶圆顶、荷叶边由羊毛压模后制成的白色毡帽,并在帽檐插上一支或几支白色雄鸡的尾羽。白马人喜欢佩戴贝壳做的小饰物,女性胸前还挂着白玉般的鱼骨牌。嘎尼早说,骨牌是防止胸部走光的,不知是真的还是笑谈。

  不解的是,一个山地民族,为何如此钟情海边的贝类?是缺什么就爱什么的补偿式审美,还是他们远古的祖先,保留了对大海的模糊记忆?说到底,喜马拉雅山系原本就是大海的领地。

  雪峰下的秘密还有很多,平武宣传部的冯部长是位女性,闲谈中她提到一个女性都比较敏感的话题,被我旁听到。上一次县里搞的健康调查发现,白马的女性基本没有得妇科病的,后来听说,她们从小就服一种祖传的草药,从山上采的,至于草药的具体名称和配方,外人无从细究。

  白马寨的昼夜温差有十多度,客房也相对简陋。晚上没睡好觉,离开的那天早晨起得特别早,到摇曳着野棉花的河边散步。一匹未成年的半大马驹从晨雾中踱出,甩着尾巴吃草,我想走近去拍照,它斜睨一眼,后退几步,我停住,它也停住,继续吃草。这时才意识到,它其实是匹不亲人的放养马。

  显然没有家养马那么漂亮,鬃毛和尾巴都粘黏成条索状,皮毛也不甚光亮,让我想起城市里的流浪汉。

  在漂亮和自由之间,马更喜欢那种呢?

  我正以人的自以为是胡思乱想着,那马可能是听到了同伴的呼唤,恢恢一叫,得得得向远处的树林奔去,转瞬没了踪影。

  其时,山腰的秋叶已被朝阳点燃,山巅之上,千年的积雪依然是一派高远的神秘。

【雪峰下散文】相关文章:

1.朝雪晚雪-散文

2.雪,年前的雪散文3.雪泪散文

4.初雪散文

5.雪的生命散文

6.与雪共舞散文

7.散文—思雪

8.雪和我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