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唯有孩提时代才是最为本真的时光
——题记
打开记忆的大门,回忆孩提时代的一些有趣往事,常常能使不再年轻的自己,产生一种莫名的快乐,这种最单纯的快乐,镌刻在布满褶皱的脸上,流露在也已镶有烤瓷牙的口中。刚才在网上浏览,无意中发现了泥模的照片,一瞬间就生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快乐,这快乐传输到兴奋的大脑,和小伙伴们玩泥模的景象顷刻就浮现在眼前……
最先让我认识泥模,是那些走村串巷的货郎们。据说,在那幅著名的宋代名画《清明上河图》上,就有他们的身影。记得小时候我们那一带的货郎,离家近一点的都是用一根扁担,两头挂一个木制的货箱,走一路颤一路地沿街叫卖。离家比较远一点的,则是推一辆“吱扭吱扭”一直在叫唤的独轮蚂蚱车。这推车的人至今记忆颇深:肩膀后面箍一条跟车把相连的皮带,因为有皮带压着,腰身难以挺直,那屁股只能被压迫的向后撅着,走起路来,两腿外撇,屁股大幅度的来回摆动,看上去煞是滑稽。这车也很别致:中间有几根竖撑相隔,顶端的两根横撑,把蚂蚱车的车厢一分为二,一边存放货物,另一边存放置换回来的废品。每走到一个村庄,货郎都会把蚂蚱车停放在村子的中间,先拿出来一个拨浪鼓,在大声吆喝之前将它摇的山响。这拨浪鼓造的也奇巧:碗口大的小鼓固定上一个木柄,鼓的两侧各栓一根短绳,绳的头上又各挽一个疙瘩,摇动的时候先慢后快:“布朗、布朗、布朗布朗布朗”,极具节奏感。尔后,用两手作喇叭状,顺着街道吆喝:“烂——麻头换革白(革白是我们那一带妇女做鞋底的一种厚纸),旧鞋、废铁、破普尺(普尺就是被撕成碎片的旧衣服)、烂老套(老套就是陈旧的旧棉絮)换泥模。”,嗓门之大,整个村庄都能听到。
那时候的农村,家家都不富裕,能够翻腾出来这些东西的也不在多数,更不要说用钱来买了(虽然是二分钱一个,三分钱两个泥模)。为了能够拥有更多的泥模,我和小伙伴绞尽脑汁,先把自己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搜寻任何能换泥模的东西,然后又约法三章,谁都不许换重样的泥模,等待货郎走了之后,好把换来的泥模集中在一起,找胶泥自己翻印,这样,每个人拥有不同图案的泥模就会多很多。
翻印泥模,胶泥的优劣是关键,记得村里最好的胶泥在村子东北角的'石马坑。这个石马坑其实是一座尚未开发的唐陵,那时候没人重视,村民把没有成年的死孩子都随便葬在那里,一些死婴儿更是马虎,用一块老套子裹一下,就胡乱地扔在地上,偶尔经过,还会看见胖嘟嘟的小手在外面露着。久而久之,石马坑就变成了乱坟岗。平时小孩子是不敢一个人去的,为了泥模,我们相互壮胆,把家里戗锅沿上窝窝头用的强骨铲揣在怀里,推推搡搡着就奔石马坑而去。
找优质胶泥,先要把覆盖在上面的杂质土层扒开,清理干净,再将含有优质胶泥的层面用强骨铲剜松,然后用手在这些蓬松的胶泥堆里扒拉,寻觅那些块如鸡蛋、鲜红如精猪肉、捏起来黏而有韧性的捡出来放在一边。等这些优质的胶泥挑选的多了,小伙伴们便一个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里朝下铺在地上,将优质胶泥放进去,再把袖筒儿折叠交叉打个死结,裹好了用双手死死抱在怀里,生怕撒了一般。路过扔死婴儿的地方,那个傻大胆朱二蛋,放下怀里的胶泥,想去捡死婴旁边的老套子回去换泥模,被众人拦住,特别是那个胆子很小的小姑娘丁三改,带着哭腔大骂朱二蛋,朱二蛋这才作罢。
有了优质胶泥,和胶泥也是有学问的。先要把胶泥硬块砸得越碎越好,然后围出一个圆心,在圆心里浇上水,最好能泡上一个时辰,这样一会儿和起来就省力气多了。这胶泥和得不能软也不能硬,更不能中间有小石头子儿和干胶泥块存在,只有如此才能翻印出上等的泥模。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大街上,先把胶泥掺上水粗略地和一下,之后挖起来找块光溜的石板,在上面用力摔,一直摔到胶泥变得细腻了,才用手学大人和面的样子翻转着揉。和的最好的当属小姑娘丁三改,最差的自然是非朱二蛋莫属了。朱二蛋和着和着就会不耐烦,用手在石板上把胶泥拍成大饼模样,然后卷成一个丑陋的“瓦罐”,举起来,口朝下用力摔向石板,“啪”地一声,“瓦罐”的底部即刻会炸出来一个不规则的大口子,正在把注意力集中在和胶泥上的我们,常常会被这一声响吓得一激灵,等醒悟过来,抠下一块胶泥,齐声叫骂着向朱二蛋掷过去,朱二蛋不躲也不闪,咧着一张大嘴叉子顾自哈哈傻笑。甚至还有人发现朱二蛋做了最缺德的事情,那就是偷偷往和的有点硬了的胶泥上撒尿、吐唾沫。和好胶泥,就要翻印泥模了,那时候从货郎手里换回来的泥模,图案都是凹进去的,美观但很薄。第一次翻印出来的泥模,图案是凸在外面的,胖的像个孕妇,看上去也笨,小伙伴都不喜欢,只能进行第二次翻印。等第二次把翻印好的泥模晾晒的快干时,泥模的边缘却出现了好多裂纹,这可是第一次翻印泥模没有出现过的问题。关键时刻还是小姑娘丁三改聪明,提醒我们一起去问问戴着老花镜的周爷爷。周爷爷把我们第一次和第二次翻印出来的泥模,极其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后对我们说,第一次翻印的泥模没有裂纹,是因为它比较厚实,对胶泥质量的要求也不高,第二次翻印的泥模就不同了,因为它比较薄很容易产生裂纹,这也是它对胶泥的质量要求更高了的缘故,周爷爷建议我们去倒塌的旧房子里找些土坯掺在胶泥里,丁三改听到这儿,不等周爷爷的话说完,撒腿就往自家的老宅跑,刚要把半截土坯搬出来,猛抬头,发现头顶上,有一条很粗的菜花蛇在对着她吐信子,丁三改吓得扔下土坯,“妈呀”一声就逃出了老宅,最后还是傻大胆朱二蛋赶过来,把菜花蛇赶跑了才将那半截土坯搬了出来。
第二次翻印出来的泥模合格了,就剩下最后一道工序,烧泥模。
记得那时候我和小伙伴,把晾干的泥模拿到村南的田野上,寻一个向阳背风处,使用强骨铲挖一个很深的长方形土坑,坑的顶部用几块整砖棚上,然后爬上附近的大树,撅一些枯树枝下来,再去村边的麦秸垛上抓一把麦秸,用火柴引燃,猫腰撅腚地跪在地上,嘴巴离得近近的往土坑里吹气。浓浓的黑烟先是从土坑里往外冒,不大一会儿,“嘭”地一声响,那红色的火苗就“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刚开始,我们不懂得掌握火候,看见枯树枝燃烧起来就急着往里面扔泥模,这些泥模沉甸甸的,把刚刚燃烧起来的枯树枝压得是烟多火少,等到枯树枝燃烧完了,拿出泥模一看,一个个都像花狗脸一样,黑一块红一块,极其难看。再次点燃枯树枝我们就变得聪明了,一直耐着性子等待浓烟冒尽了,才把泥模一个一个地往里放,感觉放的差不多了,就把土坑封死,让红红的炭火慢慢炙烤泥模,约莫四十分钟之后,我们把土扒开,先晾一会儿,拿两根枯树枝当筷子,小心翼翼地把泥模一个一个往外夹,那泥模焦黄焦黄的,拿起两个一碰,清脆的“当当”直响。
等这一批泥模烧制完了,我们就把它们一溜儿摆放在地里的垄沟边沿,让小伙伴们根据各自的喜好挑选泥模。记得小姑娘丁三改专门挑选花呀、草呀、蝴蝶和各种小动物,我只挑选自己看过的小人书上的人物,比如头上戴着凤翅紫金冠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手里拿着青龙偃月刀的美髯公关云长,还有神话传说里的盘古开天、后羿射日,而朱二蛋则喜欢猪八戒背媳妇、专捉野鬼的钟馗和勾魂使者牛头马面。记得有一次我为了得到那枚精卫填海泥模,偷偷把父亲还没有穿坏的一双布鞋给了换泥模的货郎,害的父亲穿了好长时间已经露出了脚趾头的鞋子……
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变化,这些带有浓厚乡土气息的泥模,也许在现代孩子的眼里,有点不可思议,甚至幼稚可笑,但它给那个时代长大的孩子们,所带来的乐趣和最原始的一段美好记忆的文化熏陶,是现代孩子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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