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前,农村人用于磨面的石磨几乎家家都有。如今想起村里的那些石磨,在我的年轮里仍然转动着……
——题记
小时候依偎在奶奶的怀里,睡在热热的炕上总是不愿起来。一旦听到那声,“隆隆隆”加上“吱吱吱”不断的石磨声和萝面声,总是兴奋得睡不安稳,知道奶奶和妈妈早早已经在磨房里开始磨面了,也知道快要吃到好吃的了,赶快穿衣跑到磨坊里看磨面。那个时候,农家磨面的次数较少,因为粮食很少。当时,谁家传出的石磨声多,证明那家的生活状况好,因为有粮食来磨面。一旦让队长记住,那么分救济粮时就会分不到了,农家为了不让队长或干部们发现,一般到半夜才开始磨面。那石磨磨出来的面粉不管做饭,蒸馒头吃起来一股子纯纯麦子面香味儿,至今难忘!
磨面前会根据自家粮食的多少,或吃用的时间来决定淘多少。我们这个家庭有十多口人,一般一次也就淘三四斗麦子。淘粮食时将麦子用簸箕簸后,捡取里面的小石子或杂物,然后倒入一个盛满水的大大地盆子里。用漏勺子(用柳条编制)在盆子里左右转几圈,将水上面漂浮麦子壳(古浪方言叫裕子)捞出,然后用漏勺子挖出麦子倒于一个方形的帘子(一般用笈笈编制,古浪方言叫糴粑)上,等太阳晒干后装在袋子里放一天,第二日就开始磨面。
石磨是有两块圆形的石块组成,直径约为1.2米左右,相互摩擦的面上是石匠用钢钎子凿刻的石棱条纹,用得久了还要请石匠来锻磨。我的姑父赵国福,是方圆有名的“锻磨”匠人。石磨的安装,首先用石头或是土块磊成高约一米的墩子上,铺有石板凿制成的大圆盘,石磨的下层固定在这个石圆盘上。上层比下层厚,约为15公分左右,从下面的石磨中间穿一根钢筋棒,用于调整石磨间相互的摩擦力大小(古浪方言叫滚契)。石磨中间处有一个直径约3公分的小洞,是用来填麦子用的。上层边缘相距20公分处凿有两个小洞,穿上绳子将一根碗口粗的木棒固定于石磨上层的边上,木棒的一头拴上两根长长的麻绳,麻绳连着两根约15公分的小木棒(古浪方言叫加板子)。一般磨面时,都用驴来拉磨,因为驴比较乖,将一个用牛皮制作的围脖子套在驴的脖根处(以防将驴的前肩磨坏),然后加板子放置于围脖子链接好,蒙住驴的双眼(防止驴转晕)并在驴的嘴上带上一个套子(防驴吃面),用一根小棍将驴的头和石磨之间的距离保持不变。磨面等到第一次麦子全部磨碎后,磨出的面叫大麸面(不是精细面粉),第二、三遍开始磨出的面是最好的面粉(白面),到第四次以后就是黑面,磨出的粗面挖到一个用尼龙制作的筛子里(古浪方言叫萝儿),放到一个大大的萝箱里,萝箱里面有两根细细的木棒搁置于中间,将萝面的筛子放到木棒上来回拉动,细细的面风就会落在箱内,此时磨坊里总是传出“嘚秋嘚秋”的吓驴声。
这天的`晚饭,总能吃到一顿白面做的面条。当母亲及姑姑们擀面时,我总是等到将面切成面条后,连忙拿几根放在火上烧熟吃。这顿连汤带面的饭,总觉得比现在吃了一顿酒席还香。当时的面粉主要用于家里来了贵客,过年过节或是队里派来上面的工作队员才能做一顿面条,平常就是救济粮糊糊、洋芋蛋或是洋芋拌汤……
村子里转悠的人,也能闻到面条的香味儿。那些常寻吃的人,这时会来到家里,奶奶及家里人总是热情地让他们吃,而他们总说:“刚吃过,不吃不吃……”
其实家里人都知道他没吃,便舀饭给他。
“那,吃就吃一碗吧……”便接过饭碗吃了起来,等吃完后如果不谦虚地话,他们总说:“哎吆,这饭真香啊!那就再盛一碗吧……”家人最后即使自己不够吃,也会省下给来人盛上饭。
这种来来往往的谦让和言辞,是庄户人家的传统,也是那个年代造就的最高级文明的“寻饭语”。其技巧在于不明着表达自己的欲望,且能奉承对方达到自己能够吃上饭的目的。不像现在的人想着让你请吃,会直白地表出自己的目的。我从来就想不通这种语言的表达方式,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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