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挑似水流年散文(2)

时间:2021-08-31

  开始挑水不适应,肩膀特别受不了。便用毛巾折叠几层垫在肩上。挑一担水,要歇息好几次才到家,不小心还摔跤。脚步本来就东摇西晃,村街又上塂下坡、坑坑洼洼,还有石头瓦块当道,经常绊得一跟头一跟头;有时,把脚趾碰碎流血、趾甲也裂开了。特别是冬天冰雪路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踏钢丝;暖和天,还有几次不小心,人与桶一起摔倒在地,村街的尘土泼上水,我正好躺上去用身体和稀泥!便很不情愿地歪打正着,被抓壮丁似地客串一回“泥浆搅拌机”!弄得身上鞋子双手都是泥巴和水;有几次膝盖、裤子都磕破了,水桶摔瘪了。爬起来,拾掇横躺的水桶,重新折回去挑水,还得先把沾着尘土的水桶洗刷干净。

  拔水蹾桶,小时候是负担;长大以后、浑身的劲儿用不完了,竟然成了我的玩耍道具:有时来了兴致,水桶满了也故意继续反复上下蹾水桶,复仇似地捉住水桶不撒手——你敢不敢了?你上来、抬头看看我现在长多高了!还敢那么重、压坏我肩膀么!看着下面没见天儿的“小”井水竟也倒海翻江兴风作浪、水中上蹿下跳“疯玩”的铁桶、听着轰轰嗵嗵的水喊桶叫,站在井口边蹾边自得其乐、以胜利者凯旋的姿态独自陶醉。

  成年了,还会轮换左右肩膀,不仅右肩能挑、左肩膀也无师自通地会了;双肩交替挑一担水,累得轻一些。到家也不用撂下担子倒水,挑着担子双手分别抓住两只水桶提手,靠近缸沿,把水桶往缸口提拉、再狠狠地摁倒在缸沿上,即可把水直接倒进缸内。哼,低头忏悔认罪吧你,水桶!

  挑水,最危险的是寒冬腊月。井台结满一层厚厚溜滑的冰层。稍有闪失一不留神,就会滑倒、甚至掉进井里。想起爷爷当年挑水,曾经在大冬天滑进井中,差一点丢了性命,幸亏被人发现搭救及时。我便格外害怕和小心。眼睛惊嘘嘘地瞪着井口周围的冰层,像鬼子进村一样,谨小慎微往前一寸寸摸进;逼近井口,胆战心惊地望着黝黑阴森的井下;有时,犹豫再三也不敢靠近井口,就站在井边左等右看,期待有人来挑水或路过,心想万一“失足”,马上大喊救命,哪怕至少坠井时大叫一声,也能有人相救。

  挑水记忆难以忘怀、刻骨铭心。40多年来,我无数次梦见挑水,梦中总是战战兢兢地、恐惧地看着黑洞洞的井水;至今,梦中有时还站在井口摆水、拔水,一样的忐忑不安,惊醒后心还怦怦直跳,出一身冷汗。

  最有意思的是春节挑水。按乡民的老讲究,正月初一到初五不能出门挑水或干体力活,那样会昭示你苦累辛劳一年。年三十前,得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往往还格外多挑一担放在水缸旁边预备现用,以防过年不够。年三十这一整天,街上人来人往、挑水的特多,大家相见时也都很快活地打招呼,不约而同地把春节的喜悦提前带到街上;将整条大街渲染得喜气洋洋,仿佛村街也跟着一块儿过大年。井边,往往要排队等候,挑得多水位太低时,担杖够不到水面,就蹲下来一手使劲扶着井台,一手往下伸进井口里面去摆。而各路“挑夫”滴洒的“水线”,从井台向四面八方散射伸展开去……

  有时,干旱少雨的年份,井下水位低。用担杖拔水蹲下也够不到,就得用大长缆绳挂上水桶到井下去摆水。缆绳摆水的技术技巧,与担杖比较又是另一番景致。

  四、

  挑水,不仅是吃用洗刷;还有菜园、庄稼。

  农村过日子,用水的地方多着呢!比如,为了攒猪粪,或者夏天给猪洗澡纳凉,也要往猪圈里面倒水;鸡鸭鹅兔的“早点”“晚餐”,也是从我的水桶里领份子;还有,房前屋后的瓜果蔬菜、院里的许多花盆花草,总也起哄似地张着大嘴巴要吃要喝儿!这都得我一担担从井里挑,养着它们大家伙儿。谁叫俺们是一家呢?!

  傍黑放学后,或者星期天经常浇园。夏日挑水浇菜园最累,天又热;不幸的是,天气越是炎热越需要常浇多浇,地下水都叫老天爷的高热“发烧”给收去了。浇一次需要几十担水,经常光着上身大干、挥汗如雨。用毛巾或衣服折叠后垫着肩膀。有时天黑前浇不完,摸黑一直浇到夜里八九点钟。摆水拔水自然也是摸黑干,全凭着手感,犹如瞎子摸象或盲人过河。累得浑身无力、腰酸腿疼,肩膀早就压肿了,担杖一触上去就疼得不得了。

  有时太累,我在菜园边石头上坐下来喘口气,看着满园的大白菜、花心菜、西红柿、辣椒茄子、大葱大蒜、韭菜黄瓜、芸豆菜豆;已经浇完哪些,还剩几样菜、多少垄,盘算再得多少担,边算边叹气;挑水过程中也是,心里一担一担默念着,快了快了,还有20担、15担、6担,一个一个数字往下倒计数,巴不得一下子数到零,好坐下来或躺下歇歇。终于浇完了,才疲惫不堪地回家吃夜饭。这时只觉得,双腿连走路都迈不动了。

  现在,挑水在许多村庄已经成为历史。上世纪大约75年代起,大家都开始在自家院里打机井,吃用水既方便又省力。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富民政策使广大农民走上了富裕小康之路。现在,村里开通了自来水。世世代代土里刨食的父老乡亲,吃水终于享受到了城市人才有的待遇。

  故乡这四口井,和粮食蔬菜一起,养育我们一村人从小到大、从大到老,又吃又喝洗洗刷刷。近几年,每次回村重游、看望家乡时,我都随便寻找旧水井。北井太远,没去,不知还有没有;其余三个全不见了,不知道是填埋了,还是我没找对地方。想找个人问问,老半天也没见到村人;这都是村外村边、人烟稀少。而有时见到乡亲,说说笑笑的却又忘了问此事。我还会继续找下去;或者打听一下乡亲们,明年。

  我想看看这些——亲爱的老水井。不,敬爱的,老爷爷老奶奶似的老井。

  我想找找,彼时,我落在井台上的脚印还能不能看清?井边,还能否听到我当年的话音?我的体味和体温不知道是否还在那里?唉,光阴;岁月;时代;人生……

  我多次在心里说:若能见到老井,一定要好好地端量一番,那些石块、杂草、苔藓,还有可爱的甲壳虫、幼小可怜的小蚂蚁;说不定以后再没机会相见了。我想她们、一直忘不了;连做梦也有水井的份儿。  虽然,现在家家都有机井,有自来水;她们没用了,退休了,甚至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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