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孩子，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能为你上四次手术台，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她好呢？能和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是你此生最大的幸福。”这句话是麟游县常丰镇一个老太太对我的叮咛之言。虽然我和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只有一面之缘，距她说这句话已过去了三年有余，此后我也没有再见过她，然而她所说的这句话却被我深深铭记，且时常用以自省。

　　三年前，英子患急腹症住进了医院，院方确诊为胆囊结石，建议即可做胆囊切除手术。对此，英子一下依在我的怀里嘤嘤啼哭起来：“强子，我怕！你说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上天偏偏要如此惩罚我？”是啊，英子的命为何会如此苦呢？因为在此之前，英子已经做了四次手术。第一次是十六年前生大女儿时，英子难产最终进行了剖腹产手术。第二次是六年前生二女儿时英子二次做剖腹产手术。第三次是四年前英子急性阑尾炎发作，做了阑尾切除手术。而这次英子又将进行第四次手术，这......晶莹的泪水一下涌满了英子的眼眶。

　　十六年前，躺在待产房里的英子满头大汗，腹痛难忍。站在产房外面的我心急如焚，来回跺脚。正在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拽了拽我的衣角，说：“过来吧，我们主任找你。”我跟着小护士来到了医办室，里面坐着冷若冰霜，表情严肃的产科主任。

　　“你的妻子产程已超过二十小时，属于难产，目前胎儿在产道处于异位状态，须即刻进行剖腹产手术，否则将危及到大人和孩子的生命安全，这是知情同意书，你看一下，没意见的话马上在上面填字。”

　　“啊！”

　　我一下吓蒙了，脸色苍白，好似五雷轰顶。我不明白，为什么英子昨天还好好的，一进待产室，竟会变成现在这种结局？我不明白，这样的灾难为什么偏偏会发生在我和英子身上？翻开知情通意书，上面全是手术过程中的各种预知风险，最后一行是风险自负，家属填字。站在一旁的姐姐看我吓成了这样，连忙说：“强子，剖腹产手术虽然属于大手术，但又是极为平常的手术，风险几率极低，你就赶紧填字吧！时间不等人呀！”

　　我拿起了桌上的笔颤颤巍巍地填上了我的名字。最后是母女平安。

　　再后来，轮到生二女儿，我果断提起了笔，在知情同意书上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谁能想到就在二女儿两岁那年英子却患上了急性阑尾炎，需进行手术治疗。更令我想不到的是阑尾手术时隔一年，英子又将面临第四次手术：胆囊切除手术。这世上的事咋这么邪乎呢？英子的命咋会这么苦呢？我扶着泪水涟涟的英子心如刀割、痛楚难忍，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当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英子被推出手术室时，我心碎欲裂。为什么？为什么？请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人世间这么多苦难都要让英子来承受？为什么今天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英子，而不是我？如果时光能够倒回，我一定会倍加珍惜英子，好好疼她，爱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如果生病能够代替，我情愿代替英子承受这次疾病的磨难。半小时后，躺在病房里的英子苏醒过来。

　　英子的病房内还住着一位常丰镇的老太太，具体她患什么病此时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在英子住进去时，她的病已接近痊愈，快要出院了。在一次闲谈中，当她得知英子此生已做了四次手术，不由心生怜惜，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出了那句感人肺腑的话语。这句话也使我铭记在心，同时激励我在三年之后写下了上面这段文字。

四

　　拿什么来形容爱情？拿什么来形容家庭的和睦，生活的舒适与甜蜜？有人说是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有人说是家财万贯，不愁吃喝；有人说事业有成，相敬如宾；有人说是平安健康，长寿百岁；有人说是粗茶淡饭，闲散度日；有人说......总之千人有千人种说法，万人有万人个理由，接受的教育程度不同，思想境界不同，人生阅历不同，所处的立场和位置不同，都会给出不同的诠释和答案。

　　回想与英子相识相知，携手并肩所走过的二十年人生历程，有艰辛，有安适，有酸甜，亦有苦辣。婚后第二年，大女儿佳佳出生。为了哺育孩子，英子不得不辞去翠华宾馆服务员这份工作，随我租住在凤城二路上的岗家寨村。那年十一月，公司在延安承揽了工程，组建了延炼大厦项目部，其中就有我的名字。当我把去延安的消息告诉给英子时，她一下子扑在我的怀里哭了： “你去延安，我就跟你去延安，反正嫁给你了，你走那里我就跟你去那里，生生世世不分离。”

　　好一个生生世世不分离，可是这现实吗？相对西安，延安属于高寒地区，最低温度会达零下二十多度，时值隆冬，带着一个仅有半岁的婴儿去那里，孩子生了病怎么办？再加之，公司刚进驻延安，生活设施肯定不完善，离家又那么远，一切都不方便呀？

　　“这我不管，反正我就跟上你，自从跟你相识咱俩还没分开过呢！”英子很执拗，没有商量的余地。

　　最终，我选择了辞职。

　　辞职后，我用积攒下来的两万多元在太华路上开办了一家副食商店，取名：佳佳商店。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商店转型为酒水配送部，先后与陕西太白酒厂西安办事处、椰岛鹿龟酒陕西公司、西安百事可乐饮料有限公司、陕西三粮液酒业公司等酒水企业联手合作，最后又与咸阳冰磊饮料有限公司合作，成为该公司在西安北郊的总代理。

　　十多年来，英子与我携手一起看店、装货、卸货、送货，吃了众多的苦，受了众多的累，风风雨雨，无怨无悔，经营着我们这个家，养育着聪明伶俐的两个女儿。期间，我们在老家麟游购买了房子，拥有了自己的配送车辆，也有了充沛的流动资金可以支配。一切都步入了祥和而安稳的状态。

　　也许是人逢中年吧！ 稳定下来的我习惯上了怀旧，习惯上了思考生活的真谛，同时回想起一个梦，一个儿时的，学生时期的，久久萦绕我心间且不能释怀的文学之梦。这个梦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我，啮噬着我，让我缓不过气来，大脑皮层常常处于兴奋当中，夜不能寐。这一切都迫使着我必须改变现存的生活状态， 动摇着我当初终生从商的决心。

　　人生匆匆几十年，此时不搏何时搏？

　　思量再三之后，我关闭了西安的酒水配送部回到了麟游，应聘进中医院工作。猛然从生活了十几年的西安大都市回到了小县城，期初我确实有点不适应，懊悔过，矛盾过，也痛楚过，最终我还是挺了过来。相比开店，上班的确不太自由且收入有限，但我却巧妙地利用休息时间坚持写作，且取得了一定成绩。梦想是美好的，也许还是是渺茫的，但其间的奋斗过程却是快乐的，催人奋进的。这大概就是人生的意义吧！

　　岁月如梭，转眼我回麟游上班已经整四个年头。四年过去了，此时此刻，大女儿佳佳已成了一名高中生，小女儿甜甜已进小学一年级就读。无情的时光催着我和英子已步入中年梯队的行列。人生是什么？生活是什么？归根到底也许就是一种经历和过程罢了，回首过去只留下一缕云烟轻飘于脑后，盈盈绕绕，最终不见踪影。

　　一个人漫步在麟游县城的街道上，目视者熟悉的街景，路旁的行人；目视着蓝天；目视着白云；目视着暖烘烘的太阳；目视着脚下的路，我不觉想起了英子，想起了与她相识相恋的情景，想起了与她相依并肩所走过的二十年人生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