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马家坟”

　　上文写到栗树庄，那是因为栗树传奇，栗树主人“武进士”竹殿阳传奇。就在栗树庄的后地里，也就是栗树的不远处，有块坟地叫“马家坟”。但“马家坟”只有一座坟墓，埋的不是人，而是一匹马。这就奇了，谁人会为马安葬，并把埋马的坟地叫“马家坟”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竹殿阳之所以能考取武进士，他的箭法高超是其一，其二，他的马乃是一匹不可多得的“神骏”：头至尾长丈二，蹄至背高八尺。蛤蟆脸儿，葡萄眼儿，高蹄穗儿，大蹄碗儿，螳螂脖儿，竹签耳儿。前裆宽，能容人走；后裆窄，插不进手。虽然比不上关羽的“赤兔”，但它通人性、知会主人心思。较场上，只见它头颅高扬，尾巴翘起，四蹄翻花，疾快如飞，“嘚嘚”有声。可到了百步之处，看似依旧四蹄翻花，疾快如飞，实则它只在原地踏步，这样既有利于主人射箭，又让旁观者误以为马依然在飞奔。因此才能让竹殿阳不负众望，三箭各射出名堂。皇上大喜，夸赞：“箭法如此高超，可称当今后羿！”遂奖励金银千两，绫罗百匹。

　　竹殿阳邻庄好友杨稼轩也是习武之人，他与竹殿阳亲如兄弟，情同手足，一块儿习武，一块儿练习射箭，一起从童生到秀才，从秀才到举人，从举人到贡士。得知竹殿阳大比之年，较场上连射三箭，三箭各射出名堂，晋级进士，并得到皇上嘉奖，心里痒痒的。决心苦练三年，争取考个武状元，不为压倒好友竹殿阳，只为光宗耀祖，无愧“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习武、射箭。竹殿阳当然大力支持，除了平时陪练，还常常让杨稼轩骑着自己的“神骏”练习射箭，目的是培养杨稼轩与“神骏”的感情。三年后杨稼轩进京赶考之时，骑的就是竹殿阳的“神骏”。

　　出发前，竹殿阳把“神骏”从头梳洗到蹄子，轻轻地拍了拍“神骏”的头，似有不舍地说：“老伙计，杨稼轩乃我挚友，我不是无端地把你让给他骑，而是想让你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能皇榜得中，了却他的心愿。等到你凯旋之时，我重重的犒赏你！”通人性的“神骏”打了个响鼻，抬抬蹄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主人的安排。

　　较场上，赶考的贡生跃跃欲试，较场外人山人海，擂鼓助威，摇旗呐喊。“神骏”毕竟是经过赛场的老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刀、枪、剑、戟、棍、棒、槊、钂、斧、钺、铲、耙、鞭、锏、锤、叉、戈、矛十八般武艺比试过后，就是骑马射箭。杨稼轩来到皇上及众考官面前，单腿跪地，一抱拳，学着三年前竹殿阳口吻：“皇上在上，各位考官大人，今天我要在这百步之外，箭射金钱眼。但我今天要连射三箭，三支箭各有名堂。第一支箭叫“箭穿金钱眼”，箭从钱眼穿过，不许碰到金钱。如果金钱一响，就算我的箭法不精。第二支箭叫“凤凰旋窝”，我的箭射到钱眼之内，在钱眼内停上一下，然后落地。箭射过了，或射不到，都是我的箭法不精。第三支箭叫“怀中抱月”，我的箭射断吊金钱的绳子，金钱不许落地，我要打马赶到钱下，把钱接住。射不断绳，接不住钱，都是我练艺不精。”

　　皇上自是欢喜，和众考官一起聚精会神地看杨稼轩精彩的“三箭”。

　　杨稼轩转身来到“神骏”跟前，轻轻地拍了拍“神骏”的脖子，悄声说：“老兄，接下来胜败全仗你了！”“神骏”心领神会，点点头，抬抬蹄子，打了个响鼻，算是回答。杨稼轩满心欢喜，纵身上马，轻轻一磕马镫，“神骏”扬蹄起步，只见它头颅高扬，尾巴翘起，四蹄翻花，疾快如飞，“嘚嘚”有声。可到了百步之处，看似依旧四蹄翻花，疾快如飞，其实它只在原地踏步，杨稼轩挽弓搭箭，箭箭如愿，博得满堂喝彩。综合评定，皇上钦点杨稼轩为榜眼。

　　杨稼轩金榜题名，虽不是状元，第二名榜眼已经是皇恩浩荡。自是欣喜若狂。叩谢皇帝；拜武圣人姜子牙、关羽、岳飞；在京城游街夸官亮职三日。夸官后，由于急于回家乡报喜，杨稼轩快马加鞭，饥不食，渴不饮，一路狂奔，人不歇脚，马步歇鞍。“神骏”再是一匹宝马，数日得不到休息，劳累过度，也有身体不支的时候。回来后，“神骏”无精打采，见到主人，两行热泪滚滚流出，说不清是恨是怨。竹殿阳一见爱马如此疲惫，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悔不该当初仗义借马，害得爱马过度劳累。抱过马头哽咽着说：“老伙计，受累了！”“神骏”前腿一弯，“噗通”跪倒，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并伴有“呜呜”的哭泣声。任凭竹殿阳怎样安慰，“神骏”长跪不起，哭声不止。第二天一命呜呼。竹殿阳看到陪伴自己多年的爱马不治身亡，悲从心来，失声痛哭，如丧考妣。安排让“神骏”在家停尸三天，请来僧道为“神骏”做道场，一来追念“神骏”为自己和杨稼轩成名立下的汗马功劳，二来超度这个不会说话的亡灵。”

　　杨稼轩更是悔恨交加，捶胸顿足，哭得死去活来。为了赎罪，自愿拿出自家上好冲田八亩作为赔偿。竹殿阳认为那样做，对友不义，坚决不收，杨稼轩长跪不起，痛哭着说：“兄若不收，是怪我不仁；是让我终生良心遭谴；我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再说了，一旦皇上得知，治我弄虚作假，岂不要满门抄斩？……”竹殿阳被杨稼轩诚心感动，勉强收下杨稼轩赔付的八亩冲田，厚葬了“神骏”。并为葬马的那块地取名“马家坟”。

　　说来神奇，每天夜里马厩里都会传出“神骏”“咴咴”的叫声，“嚏嚏”的响鼻声和“嘚嘚”的马蹄声。竹殿阳也是夜夜难眠，一合上眼睛，“神骏”就会来到面前，用头蹭他的身子，蹭他的脸。他骑上“神骏”，驰骋飞奔，猛然醒来，哪里还有“神骏”的影子！直到主人竹殿阳暴死的头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