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物喻人的散文四篇

时间:2021-08-31

  【山中的老杏树】

借物喻人的散文四篇

  杏子成熟时,正赶上农村收麦。麦收过后的一天,我才一抽一空扛着木棍,棍上挑着篮,上了南山。

  半路碰上邻居二婶儿。二婶儿见我也去采杏,忙告诉我:“我都找遍了,只有山梁南面第二个山沟里那棵树上还有杏儿,只是杏子又青又小,还不好吃!”说完,二婶便走下山去。

  我登上山梁,老远就看到了那棵树。它是那条山沟里仅有的一棵杏树。走近了才望见树上绿绿的叶子中颗颗半红不绿的杏子,成串成串地挤满枝头。随着一阵微风,杏树抖动起枝叶,像是在和我打招呼。

  这是一棵老杏树,它长在沟底缺土少水的岩石旁,树干又高又曲又粗,疤痕累累,显然它已历尽沧桑。我把木棍儿插在腰间攀到树上。坐在粗一大的树杈上,我看得更清楚了:枝条上,每个叶窝儿都挂着一个圆溜溜的杏子。大多杏子又都长着“阴阳脸”——一面绿中透黄,一面黄 里带红;个头儿也不小,个个儿都像个小苹儿。望着这绿叶间压串枝的杏子,我比喻不出它们像珍珠、像宝石,还是像翡翠、像玛瑙。捏开一个一看,哎呀,金色的果肉浸满果汁,放到嘴里,酸溜溜,甜滋滋, 沁人心脾。

  一抬头,无意中发现两个树杈之间卡着一块石头。哦!我全明白了:二婶儿说这杏子又青又小不好吃,是因为树太高,她看不见结在上面的杏子,只摘些下面小的。她不会上树,够不着,用石头又砸不下来。显然,她着实冤枉了这棵老杏树。

  望着满树伸手可及的果实,再俯视一下这棵饱经风霜的老杏树,一种敬慕之情油然而生。老杏树啊老杏树,你不怕寂寞,不畏艰难困苦, 独自扎根于这深山岩石之中,老而不衰。一年又一年,你为人们结下多少杏子?可你对人却无半点所求。当你受了委屈或遇到冷眼、非礼时,脚跟仍是那样坚定,胸怀仍是那样坦荡、无私。多么可敬的老杏树啊!我轻轻地取下石块,一抽一出腰间的木棍儿,可怎么也不肯打下去,唯恐因打杏儿而折损老树的枝叶,伤害它的身心。于是,我下了树,挎上篮儿,再爬上树,坐在老杏树的怀抱中,尽情地摘着杏子,尽情地享受着它奉献的果实。

【茶花赋】

  久在异国他乡,有时难免要怀念祖国的。怀念极了,我也曾想:要能画一幅画儿,画出祖国的面貌特色,时刻挂在眼前,有多好。我把这心思去跟一位擅长丹青的同志商量,求她画。她说:“这可是个难题,画什么呢?画点零山碎水,一人一物,都不行。再说,颜色也难调。你就是调尽五颜六色,又怎么画得出祖国的面貌?”我想了想,也是,就搁下这桩心思。

  今年二月,我从海外回来,一脚踏进昆明,心都醉了。我是北方人,论季节,北方也许正是搅天风雪,水瘦山寒,云南的春天却脚步儿勤,来得快,到处早像摧生婆似的正在摧动花事。

  花事最盛的去处数着西山华庭寺。不到寺门,远远就闻见一股细细的清香,直渗进人的心肺。这是梅花,有红梅、白梅、绿梅,还有朱砂梅,一树一树的,每一树梅花都是一树诗。白玉兰花略微有点儿残,娇黄的迎春却正当时,那一片春一色啊,比起滇池的水来不知还要深多少倍。

  究其实这还不是最深的春一色。且请看那一树,齐着华庭寺的廊檐一般高,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那样红艳,每朵花都像一一团一烧得正旺的火焰。这就是有名的茶花。不见茶花,你是不容易懂得“春深似海”这句诗的妙处的。

  想看茶花,正是好时候。我游过华庭寺,又冒着星星点点细雨游了一次黑龙潭,这都是看茶花的名胜地方。原以为茶花一定很少见,不想在游历当中,时时望见竹篱茅屋旁边会闪出一枝猩红的花来。听朋友说:“这不算稀奇。要是在大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茶花。花期一到,各样品种的花儿争奇斗艳,那才美呢。”

  我不觉对着茶花沉吟起来。茶花是美啊。凡是生活中美的事物都是劳动创造的。是谁白天黑夜,积年累月,拿自己的汗水浇着花,像抚育自己儿女一样抚育着花秧,终于培养出这样绝色的好花?应该感谢那为我们美化生活的人。

  普之仁就是这样一位能工巧匠,我在翠湖边上会到他。翠湖的茶花多,开得也好,红彤彤的一大片,简直就是那一段彩云落到湖岸上。普之仁领我穿着茶花走,指点着告诉我这叫大玛瑙,那叫雪狮子;这是蝶翅,那是大紫袍……名目花色多得很。后来他攀着一棵茶树的小干枝说:“这叫童子面,花期迟,刚打骨朵,开起来颜色深红,倒是最好看的。”

  我就问:“古语说:看花容易栽花难——栽培茶花一定也很难吧?”

  普之仁答道:“不很难,也不容易。茶花这东西有点特性,水壤气候,事事都得细心。又怕风,又怕晒,最喜欢半阴半阳。顶讨厌的是虫子。有一种钻心虫,钻进一条去,花就死了。一年四季,不知得操多少心呢。”

  我又问道:“一棵茶花活不长吧?”

  普之仁说:“活的可长啦。华庭寺有棵松子鳞,是明朝的,五百多年了,一开花,能开一千多朵。”

  我不觉噢了一声:想不到华庭寺见的那棵茶花来历这样大。

  普之仁误会我的意思,赶紧说:“你不信么?大理地面还有一棵更老的呢,听老人讲,上千年了,开起花来,满树数不清数,都叫万朵茶。树干子那样粗,几个人都搂不过来。”说着他伸出两臂,做个搂一抱的姿势。

  我热切地望着他的手,那双手满是茧子,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又望着他的脸,他的眼角刻着很深的皱纹,不必多问他的身世,猜得出他是个曾经忧患的中年人。如果他离开你,走进人丛里去,立刻便消逝了,再也不容易寻到他——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劳动者。然而正是这样的人,整月整年,劳心劳力,拿出全部精力培植着花木,美化我们的生活。美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正在这时,恰巧有一群小孩也来看茶花,一个个仰着鲜红的小一脸,甜蜜蜜地笑着,唧唧喳喳叫个不休。

  我说:“童子面茶花开了。”

  普之仁愣了愣,立时省悟过来,笑着说:“真的呢,再没有比这种童子面更好看的茶花了。”

  一个念头忽然跳进我的脑子,我得到一幅画的构思。如果用最浓最艳的朱红,画一大朵含露乍开的童子面茶花,岂不正可以象征着祖国的面貌?我把这个简单的构思记下来,寄给远在国外的那位丹青能手,也许她肯再斟酌一番,为我画一幅画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