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到大一腿的时候，老常的短裤又变得鼓一胀一胀的。美玲已经习惯了。老常也不像刚来时那么不好意思。有点自嘲地说，还这么没出息，呵呵。美玲没接话，只是把双手移动到他的小腿上，用力按着。直到按摩结束，两人都没再说话。

　　老常坐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真舒服啊。美玲，你有一天要是不在这干了，想换地方，一定得告诉我一声。现在，找个称心的按摩师太难了。

　　美玲出去接了一杯水回来，老常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放下。想了想，把手伸进兜里，摸索了一会，掏出30块钱来。美玲，这个，小费。美玲接过钱，谢谢常哥。老常没有走的意思，站了一会，那个事，你再想想。我知道，你有老公。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我是……我是真挺喜欢你的。美玲眼睛望着地面，没说话。老常等了一会，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当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听到美玲低低的声音传来，常哥……

　　二十分钟后，美玲送出来一份水单，上面写着，按摩：40、推一油：80。按摩师：7号。老板娘惊喜地看着美玲，亲一热地推了她一下，我就说嘛，早就应该想开了。美玲咬了咬下唇，一个熟客，别人不做。

　　送走老常，美玲快步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一双手放在冰冷的水中，一揉一搓一起来。她一遍一遍地打着香皂，把每个指甲缝都仔细抠过。

　　老常来得明显比以前勤了。老板娘每次都夸，常老板越来越年轻了！老常咧咧嘴笑着，并不说话。老板娘朝里面喊，7号点钟。

　　有天早上洗脸的时候，安妮站在后面，突然问，听说你做推一油了？美玲的手顿了一下。安妮继续说着，这就对了，干嘛那么辛苦？老了，一身关节炎。美玲转身去擦脸。小兰从坐便上站起来，修女终于想开了，去他妈的老公，钱才是我们老公，说着拍了一下美玲的肩膀。美玲没吭声。

　　两个月后的一天，推一油结束，老常邀请美玲下了班去吃宵夜。美玲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老常讪讪地站了一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绒布袋子。美玲，这个，你收下。美玲疑惑地把手伸进袋子，摸出来一个手机。她慌忙把手机塞回老常手里，不要。老常急得脸通红，说话有点结结巴巴，我没……别……别的意思。就是……喜欢你嘛！美玲的面色缓和了一点，你都花钱了，我不能欠你人情。这不说远了吗？老常将手机放在床上。算我……借你用吧，里面的卡都装好了。说完，不等美玲反应过来，就迅速出了门。

　　隔了两天，美玲接到了老常一个电话。他说，单位出差，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去。美玲说，常哥，等你回来，还是把电话拿走吧。老常说，你先用着吧，都已经用了，没事的时候，陪哥说说话。

　　于是三两天，老常会打来一次电话，和美玲聊上一会。时间都是上午，美玲不忙的时候。老常一般都会说他家里的事，妈妈病好出院了，可是体质每况愈下，经常感冒。老婆伺候得很不耐烦，总惦记把老太太送到他姐姐家里去。他一回到家，就感觉憋闷。美玲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劝上一句。有时候，老常也会发一些笑话、段子的短信，美玲看看，笑几声，从来不回。后来，老常就总是提到请美玲出来玩，问她喜欢看电一影吗？还是喜欢唱歌？又问她喜欢吃什么？美玲一开始不说，问得次数多了，就三言两语地回答一点。但是始终没有答应跟老常出来。

　　小兰看见她在宿舍接电话，叫道，安妮，美玲买手机了。安妮走过来，做出惊奇的表情，语调怪怪的，我当多么纯洁呢，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美玲结束通话，说道，这是别人的手机，马上要还的。安妮脸上爬上一丝冷笑，装得过头了吧？转身走开，嘴里咕哝着，当婊一子立牌坊。美玲忽地冲过去，一把拽住安妮的胳膊，你说谁是婊一子？安妮转过脸来，就他妈说你呢，怎么着？美玲忽地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安妮脸上。两人厮打起来。小兰忙去拉架。一边拉一边嚷着，都是自家人，打什么嘛？

　　打架事件之后，美玲结束了给老常的推一油服务，也不再和安妮说话。每天，使出力气干活，下班之后，全身像要散了一样疼，倒在床上，不一会就能睡过去。

　　老常站在美玲面前，问道，为什么呀？美玲说，不为什么，不想做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和你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有老公的人。要不，我们去外面做？谁也不会知道的。美玲把手机塞给老常，常哥，咱们还和从前一样，我给你按摩，好好按。老常有点急了，我送出的东西，怎么能拿回来呢？你要是不想要，就从窗户扔出去。美玲无奈，又把手机收回来。

　　老常在按摩床上坐下，妹一子，我可没拿你当和她们一样的人。你说说，我来这么多次，碰过你吗？美玲低着头，我知道，常哥是好人。你若真不想做，哥也不逼你。哥是真喜欢你。哥喜欢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吗？就算你不在这上班，是别人的老婆，我喜欢你，说出来，也没什么错吧？现在的社会，男人三妻四妾的，女人出卖身体的，那不是太多了吗？你不知道那些做官的、有钱的、有地位的人，做出来的事有多恶心！美玲抬起头，目光中交织着感激和困惑。

　　美玲又去看老公了。她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长发梳了很久。

　　这是个初秋的天，陽光很明亮，照得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走了十分钟，到车站等公共汽车。一对夫妻带着个小男孩也在等车，男孩跑来跑去，发出快乐的笑声。美玲的目光追逐着他。

　　上了车，坐五站，在景子街下。这是铁东区的商业中心，两百米以内聚集着五六家珠宝店。美玲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她在卖钻戒的柜台看了一会，服务小一姐马上凑过来，问她需要哪一款，可以试戴。美玲没说话，又向里面走去，铂金、宝石、玉石，依次从眼前闪过。最后，她在黄金柜台停下。

　　美玲仔细地把每一款戒指的价钱看过，挑出两款中意的，分别试戴了一下。然后，去下一家。直到把这几家珠宝店的黄金柜台全都看过，两只眼睛都快变成金色的了。她在最后一家珠宝店门前的椅子上坐下，回忆着刚才挑选过的这些戒指。权衡再三，决定把身上的钱都花掉，买那款1200元多一点的，老公买的嘛，不能太寒酸。她站起身，返回第一家店。　　当服务小一姐把戒指帮她戴在无名指上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温暖。真漂亮啊！她反复端详着自己的手。此刻，她甚至愿意为了一枚戒指，期待成为新娘的那一天。

　　在收银台付款的一刻，她把钱又点了一遍，没错，自己带了1261块钱，1块钱坐车，交完款，还能剩40多块钱，买糖肯定够了。嗯，还可以买一盒烟，小兰和安妮都会一抽一烟。要是钱够，就买两盒。一人一盒。有一瞬间，手部的动作让她想起了为老常服务的情景。她迅速将钱塞一进收银口，松开手的刹那，心中有种轻松的感觉。

　　当美玲右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提着一大包糖果和两盒双喜香烟回到宿舍的时候，安妮和小兰正在吃午饭。小兰有点吃惊，这么快就回来了？哦，美玲露出笑容，今天没去他那里，我们一起出来，去登记了。来，吃糖。说着，把糖放在她俩中间。安妮的目光刚巧落在她的戒指上，没吭声。真的呀？小兰提高了嗓门，眼神中明显泻一出藏不住的羡慕。美玲点点头，伸手到袋子里抓糖，分别塞在两人手里，安妮，你也吃吧。我还买了两盒喜烟，也不知你们一抽一不一抽一这个牌子。安妮拿着糖，一个嗝顶上来，慌忙跑去喝水。喝完水，她说，等一下，匆匆出了门。过了五六分钟，安妮手里提着半打啤酒进来，招呼着，来，喝酒，为美玲祝贺一下！小兰惊呼一声，好啊！跑到厨房拿碗。

　　倒满酒，安妮端起碗，美玲，为你高兴，真高兴，来，干了！小兰补充道，为了你老公！对，为老公！也为你们将来的老公！三只碗撞在一起，泡沫溅了出来……

　　安妮后来哭了。小兰说，我还头一次见安妮哭。

　　美玲在第二天辞职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将那十几封信整整齐齐捆扎好，放进旅行包。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她亲手写下的。里面有她的过去，还有未来，当然，也有老公。她要等到很多年后，拿出来，和老公一起看。

　　她把老常的手机放在前台，委托老板娘还给他。并站在那，逐一地消去了手机里所有信息。

　　走在街道上，她觉得空气中充溢着一种明亮的东西，有希望的气息。伸出手，放在陽光里，戒指闪动着金色的光芒，像一枚秋天的果子。她小心地，把戒指从无名指摘下来，戴到中指上。用羽一毛一一样轻的声音对着空气说，老公，让我快点遇到你吧。

　　一个小女孩挣脱了爸爸的手，在她不远处，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