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细节描写,也颇传神,不少细节取自人物富有典型意义的动作、神态,来展示人物的内心,表达人物的感情,具有形神兼备,含意深邃的特点。对人物动作的描写十分准确传神,颇能使全诗增辉。如琵琶女的出场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的 细节描写,都是文字省净的传神笔墨。前两句写琵琶女在陌生人面前登场,把她自惭身世的心理、含羞的神态、稳重的性格和盘托出。一个饱经世态炎凉,自卑而略 带自负的女艺人的形象,浮雕般地矗立在读者面前。后两句写她熟谙技巧,信手挥弦,“目中无人”,身心沉浸在意境创造和感情抒发的忘我情状之中,惟妙惟肖, 给人以浮想联翩的艺术享受。特别是琵琶女自叙身世—段。仅二十二句—百余字,为一个身世不凡的女艺人谱写了一份言约意丰的小传。她的出身、学历、才华、容 貌,青春时代的恣意欢谑,年长色衰后的寂寞凄凉,昔盛今衰的变化,在鲜明的对比之中一一写出,从容不迫,不枝不蔓,充分发挥了现实主义艺术概括的力量。其 中,琵琶女自叙年轻时的欢乐生活,更借助于细节描写,“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这些细节都是出自实际生活的典型事件,表现的是琵琶女少年时的貌美、艺高、生活豪华,红极—时。“铜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 细节描写,活生生地刻画出一个青年女乐伎在逢场作戏中得意一时的情状。这种生活不可避免地打上封建性商业都市生活的烙印,今天的读者自然不必对之加以欣赏 仿效。但当五陵年少在颠狂中挥霍其家族从下层人民身上榨取的财富,从一个乐伎身上寻欢作乐时,作为一个被污辱与被损害者,在她的灵魂还没有战栗和觉醒时, 击碎银篦,酒泼罗裙的一系列任性戏谑,正如一出蕴含悲剧意味的闹剧,令人深思。当琵琶女结束弹奏,欲述身世时,诗人又设置了这样一个细节:“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沉吟、整衣、敛容、久立这些动作神态,既与琵琶女这一饱经人事沧桑的歌女身份、性格相符,也与全诗压抑、低沉的抒情气氛相一致,同时又准确地传达出了人物 的内心活动。欲语不语,恭敬严肃的神情,先整衣再站起的动作,都反映出这位琵琶女内心的难言的痛楚和稳重、端庄的性格。如果把这段生活和后来的孤独、凄凉 境况相比,就可看出诗人所要表现的又不仅仅是昔盛今衰的变化,更在于揭示女主人公由不理解自己的悲剧命运到意识自己悲剧命运的心理过程。 这些细节,着墨不多,但却给人以如临其境,如感其事,如见其人的感受,并由人物的外貌动作而窥见其内心。它不用抽象的概念,也无抽象的议论,只由细节表现,均收到窥一斑而知全豹,举一木而知森林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