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祖:莫言小说的局限(5)

时间:2021-08-31

  5、缺乏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

  莫言经常说,小说的最高境界,是要写出有典型性格的人,塑造让人难以忘记的人物形象。这话,他说了好多次。但是,我们读了莫言那么多的小说,除了《红高粱》《透明的红萝卜》的人物,还比较有特色之外,其他的那么多的作品,几乎没有塑造出让读者难以忘记的人物来。他的最大特色是描写背景,呈现那种氛围。但氛围里的人,却没有活起来。倒是陈忠实《白鹿原》还是塑造出了几个人物。⑧

  比如,《檀香刑》的人物描写,没有一个成功的。心理描写,也没有深入人物内心,都是在外面虚张声势。对刽子手赵甲的描写,也总是有一种隔的感觉。作家还是不要描写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小说写了刽子手,其实,更准确地说,莫言写的只是酷刑,而不是刽子手。他完全痴迷、迷醉于暴力的描写,从文字里可以看到作家的那种痴迷。作家的深度介入,让自己呈现,却让人物消失了。

  6、长篇小说的节奏、韵律太紧,不懂得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莫言的长篇小说,不大注意结构。他善模仿,在结构,包括叙述角度上学习了福克纳、马尔克斯,其实,也仅仅是皮毛而已。他坦言他没有读完《喧哗与骚动》。比如,他的《生死疲劳》,读起来太累人。中国古典小说,比如《三国演义》《红楼梦》,就很懂得节奏。这方面就不展开,学者已经谈的够多了。

  据说,葛浩文翻译的时候,大都是一种节译,甚至是编译。因此,在英文版里,语言的啰嗦,节奏的紧张,可能就好一些。莫言对自己小说的翻译,完全不管,根本不会考虑忠实翻译的问题。他任由译者去处理。高尔泰就不行,他要求必须忠实翻译他的作品。《文盲的悲哀》,写《寻找家园》译事琐记,收入散文集《草色连云》,写了葛浩文英译的胡编,随意改动原文,删减增加文字,也写了葛浩文的傲慢。

  在一次演讲时,葛浩文说:“前一阵子,有人问我,翻译莫言的最新小说时是否还是会跟以前一样那么Creative,意思是“有创造性”。我开玩笑说,既然莫言得了诺奖,我的翻译要更接近原文。事实是,翻译他的《蛙》时,我当然没有这么做,不能让莫言和他的小说受损,更不能破坏他的国际名声。我还是照我的一贯翻译哲学进行,翻出作者想说的,而不是一定要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作者说的。”⑨读这段话,我们的心理比较复杂,葛浩文那种心态也值得研究。

  葛浩文说,中国作家的写作缺乏纪律。这种“纪律”指什么呢?可能也包括了小说的节奏、韵律吧?当然,这种缺乏纪律,有时候也不能只怪作家,看看他们童年、青少年接受的什么教育,也就知道一二了。莫言说,台湾作家的青少年是用眼睛阅读,而他是用耳朵阅读。他也很得意于自己的耳朵阅读。耳朵阅读当然有它的独特之处,但童年、青少年的眼睛阅读的匮乏,对他们的文学创作,难道没有一点负面影响吗?  比如,纪律。

  注释:

  ①陈众议:《评莫言》,《当代作家评论》2013年3期。

  ②莫言:《作为老百姓写作》,见《莫言讲演新篇》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271页。

  ③《说吧,莫言》,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2,37页。

  ④葛浩文:《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文学报》2014年7月5日。

  ⑤周克希:《译边草》,上海三联2008,133页。

  ⑥《说吧,莫言》,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2,139页。

  ⑦《说吧,莫言》,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2,131页。

  ⑧参看杨光祖:《田小娥论》,《小说评论》2008年4期。

  ⑨葛浩文:《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文学报》2014年7月5日。

  (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