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这一段文字的文学性更强。“血痕”可以“浸渍”实物,但却不可能“浸渍”人心;会被水所冲淡,但却不可能被“时光”所洗。鲁迅的形象创造力极强,联想力也过人,将难写之情形轻易地驱诸笔端:将刘和珍之死带给亲族、师友、爱人的深切痛楚形象化为“浸渍”于他们内心的血痕;将因为时移事易造成亲族、师友、爱人悲伤的减淡形象化为血色由深红褪成浅红;将至爱亲朋对她的无尽思念形象化为永存在心底微笑的和蔼的旧影。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把抽象无形的情感和心理体验“变化”成可以真切感知的形象;而在人世间,人们失去亲人所产生的情感和心理体验又是极为复杂的,属于最难“变化”成可以真切感知的形象的事物之一,但鲁迅不但做到了,而且是创造了连缀的“意象”。“意象”乃高水平的文学形象,何况鲁迅的这些“意象”又是富有新意的戛戛独造!这实在是文学“造象”的奇迹!如此的文学建构力,实在是超群绝伦的。
如上两例充满新异文学意味的文字在《记念刘和珍君》中还有不少,在遣词造句上都是那样地令人称奇和回味无穷。鲁迅的其他杂文也常有文学的意味,常用形象的手法,但是与《记念刘和珍君》相比,在深度与精度方面都略逊一些。因此,《记念刘和珍君》应该说是一篇精美的文学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