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山水游记的诗性美(2)

时间:2021-08-31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 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钴 潭西小丘是“唐氏之弃地”,其实也包括自己在内的弃而不用、报国无门、流落天涯的伤感和牢骚不平的深意;如果将这个钴 潭西的小丘置之“丰、镐、 、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而实际上,小丘被命运抛弃在穷乡僻壤,无人赏识和赞美,以四百钱的低价出售,数年也找不到买主,何其悲也。柳宗元为小丘叹惋,为小丘鸣不平,隐以自喻,述说自己的命运不济,慨叹自己的生不逢时,“全为放臣写照”(高步瀛《唐宋文举要》甲编)。徘徊咏叹,富于诗情。“(西)山之特立,不与培 为类”(《始得西山宴游记》),这里借西山象征性的比兴寄托,显示了作者虽处逆境却不同流合污、峻洁特立的崇高品格,西山实际上已成为这种品格的化身。正是论者所谓柳宗元“文有诗情”(林纾《柳文研究法》)。

  所谓诗的意境,是作者的主观感情和客观景物相互作用而形成的艺术境界。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及“有我之境”时指出:“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柳宗元“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游南亭夜还叙志七十韵》)。游记写景往往融入他遭贬后抑郁忧愤的心态,所以好写清幽之景、冷寂之美,构成幽冷凄清的意境。如《始得西山宴游记》“幽泉怪石,无远不到”,《钴 潭西小丘记》“清泠之状与目谋, 之声与耳谋”, 《钴 潭西小丘记》“其清且平者且十亩余”,《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下见小潭,水尤清冽”,“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潭中游鱼“皆若空游无所依”,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幽泉怪石”、“清泠”、“其境过清”,在对这些景物的描写上,作者都着眼于一个“清”字,或水的清凉、明净,或环境的寂静,天然幽旷,虽然都是景物本身固有的特征,但更有作者贬谪永州后的孤寂凄怆之冷清,哀怨凄幽,感慨身世,动人心魄,让人难分是物还是我。正是这种浓郁的感情著之山水,与其相互作用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