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清照的《声声慢》赏析(2)

时间:2021-08-31

  “雁过也"三句,是说在这天暗云低,冷风正劲的时节,却突然听到孤雁的一声悲鸣,那种哀怨的声音直划破天际,也再次划破了词人未愈的伤口,头白鸳鸯夫伴飞,唉,雁儿,你叫得这样凄凉幽怨,难道你也像我一样,老年失偶了吗?也像我一样,余生要独自一人面对万里层山,千山暮雪吗?胡思乱想之下,泪光迷蒙之中,蓦然觉得那只孤雁正是以前为自己传递情书的那一只。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旧日传情信使仍在,而秋娘与萧郎已死生相隔,人鬼殊途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这一奇思妙想包含着多少无法诉说的哀愁啊!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这里的“憔悴损”是指黄花而言,还是指人而言?正确的解释是指人。“黄花堆积”即菊花盛开,自己由于忧伤愁苦而憔悴瘦损,无心摘花。 这时看见那些菊花,才发觉花儿也已憔悴不堪,落红满地,再无当年那种“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的雅致了。以往丈夫在世时的日子多么美好,诗词唱和,整理古籍,可现在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受这无边无际的孤独的煎熬了。故物依然,人面全非。“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得似往时”。独对着孤雁残菊,更感凄凉。

  急风欺人,淡酒无用,雁逢旧识,菊惹新愁。“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孤孤单单地靠着窗儿,怎样才能挨到天黑呢?真是苦到了极点。黄昏尚且难熬,那么漫漫长夜又将如何度过呢?一种凄清的苦况蕴含于平淡语言之中,发人深思。这句中最受称道的是“独自怎生得黑”的“黑”字,这个字古人称其“绝妙”(《词菁》卷二),又说“‘黑’字不许第二人押。妇人有此词笔,殆间气也。”(《白雨斋词话》卷七引张正夫语)等等。其实这个字之所以十分难得,还是因为作者写出了切身的生活感受。据载,李清照结婚不久,就常常与丈夫分离,丧夫后更是茕独栖惶,几十年来,她不知孤零零地渡过了多少个黄昏和黑夜,所以对“黑”字有独特的感受,这个字含蓄而准确地表达出作者大半生所受的.煎熬。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好不容易等到了黄昏,却又下起雨来。点点滴滴,淅淅沥沥的,无边丝雨细如愁,下得人心更烦了。再看到屋外那两棵梧桐,虽然在风雨中却互相扶持,互相依靠,两相对比,自己一个人要凄凉多了。梧桐叶落,秋色愁人,细雨靡靡,更添愁绪。这里将凄凉的景色与痛苦的心情交融在一起了,使词的意境更为深远。

  急风、骤雨、孤雁、残菊、梧桐……眼前的一切,使词人的哀怨重重叠叠,直至无以复加,不知怎样形容,也难以表达出来。于是词人再也不用什么对比,什么渲染,什么比赋兴了,直截了当地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简单直白,反而更觉神妙,更有韵味,更堪咀嚼。“‘这次第”三字极其有力,一笔收住,总括上述种种情景;“怎一个愁字了得”又放开一步,开拓出一种含蓄的境界,让人想象,发人深思。相形之下,连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也稍觉失色。一江春水虽然无穷无尽,但毕竟还可形容得出。而词人的愁绪则非笔墨所能形容,自然稍胜一筹。词人满纸呜咽,笔笔写愁,难道除了“愁”外,还有什么难以言传的心事?这明明是提醒人们,这里除了悲欢离合、春忧秋愁一类私愁外,更有时代的、民族的、国家的“公”愁在。这结尾,能调动读者的思想活动,从而扩大并深化了主题,大有“回肠九叠后,犹有剩回肠”的艺术效果。刘体仁在《七颂堂随笔》评道:“易安居士‘最难将息’、‘怎一个愁字了得’深妙稳雅,不落蒜酪,亦不落绝句,真此道本色当行第一人也。”

  3、以声摹情展乐章之美

  综观李清照这首《声声慢》,无论从艺术角度还是从遣词造句方面来说,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前人一致赞赏作者创造性地运用了这么多的叠字,梁绍壬在《两般秋雨庵随笔》中言道:“李易安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连上十四叠字,则出奇制胜,真匪夷所思矣。”。后来有不少词曲仿效这种写法, 都不如她用得出奇制胜而又自然生动。 “守着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等语,几乎纯属白话,写的又都是普通的日常生活,却典型地表现了作者晚年孤独无依的生活境遇。词调取名《声声慢》,声调上也因此特别讲究,用了不少双声叠韵字,如将息、伤心、黄花、憔悴、更兼、黄昏、点滴,都是双声;冷清、暖还寒、盏淡、得黑,都是叠韵。李清照作词主张分辨五音,此词用齿音、舌音特别多:齿音四十一字,舌音十六字,共计五十七字,占全词一半以上的篇幅。尤其是篇末,“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二十余字中,舌、齿两声交加重叠,看来是特意用啮齿丁宁的口吻,来表达忧郁惝恍的心情。这些,都是经过惨淡经营的,却绝无雕琢的痕迹,同时,用心细腻而笔致奇横,使人不能不赞叹其艺术手腕的高明。

  4、血泪交迸蕴破碎心声

  当然,衡量一篇作品的高低优劣,还离不开对其思想内容的具体分析。以往在相当一部分有关《声声慢》的评述中,存在着对其思想内容的过多挑剔或否定,与对其艺术形式高度赞赏的尖锐矛盾。对这首词的艺术形式或艺术性予以高度评价是必要的,但如果贬低了其思想性则又是失算的。思想性一词已经不新鲜了,今天假若继续使用这个词时,似不必专以某一作品所达到的所谓思想高度,或它的作者所隶属的阶级、阶层及其世界观如何,定其高低。不错,在《声声慢》里,听不到有论者所要求于它的“时代号角”的战斗声响,听到的倒是令人“伤心”的雁叫和雨打秋桐的凄厉之声;看到的不是作者于“黄昏”之时,象抗金志士们那样“挑灯看剑”(辛弃疾《破阵子》词),而是一个蹙额敛眉的已老徐娘独酌难敌风寒的“淡酒”,以及满地憔悴的黄花、雨中飘零的桐叶;作者自身也不是象“亘古男儿一放翁”那样的好汉,倒曾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贵家子弟”——礼部员外郎的女儿和权相的儿媳。然而,事物的这种固定的属性,往往难以说明事物的本身,至少是难以全面、准确地把握这一事物的动态及其复杂的内部结构。所以,读这首词,首先应克服那种机械的查阶级定成分的做法。对生活在封建时代的一个有身分、有才学,抑或品貌端正的女子来说,她的思想愈有光彩,举动愈是正义、大胆,将会愈益招致物议和蒙受攻讦。李清照和她的有一些作品所遭受的正是这种命运。奇怪的是,对《声声慢》一词“昔人极口称之”(《词林纪事》卷十九及《词综偶评》),间或有微词,也只是说它在技巧方面“刻意播弄”(《历代名媛诗词》卷十一)、“并非高调”(《白雨斋词话》卷一),顶重的也不过说它“颇带伧(粗俗)气”(《词林纪事》卷十九及《词综偶评》)。而今人对其却十分苛责,曾经是动辄批判,甚至说它是“贵族妇人的哀鸣”、有“毒害和腐蚀作用”等等。当然历代也有一些揄扬过甚、蓄意拔高的言辞,比如,说“雁过”以下三句,与朱敦儒南渡以后写的“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朱敦儒《临江仙》词)一样,都是表达恢复无望的苦闷;说“梧桐更兼细雨”至煞拍数句,与张炎的“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张炎《清平乐》词)一样,是表现作者对时事的忧伤;还有的说李清照的这首词比她的诗更加深沉地表达了她甘洒热血的爱国激情。以上看法,有些虽然不能说一无可取,但总的看缺乏应有的说服力。从众多评述来看,最为中肯应是梁启超在《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所说的:“那种茕独恓惶的景况,非本人不能领略;所以一字一泪,都是咬着牙根咽下。”  总而言之,李清照的这首《声声慢》是一篇言愁绝唱,凝聚着词人对北宋亡国、丈夫壮逝的幽愁暗恨和破碎心声,它的血泪交迸、感人至深之处,令注家甚至指认它是作者晚期的“悼亡之词”。它表现了一个女词人言必己出、多含妙悟的极其敏锐精致的语言感觉,简直可以看成一种深度生命体验和鲜活的语言学相融合的标本。李清照不愧为李清照,易安词不愧为易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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