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老舍的“动物性书写”(5)

时间:2021-08-31

二)抗争——争取为“人”

  虽说抗争得以为“人”,但老舍先生同样以“动物”来反衬这类人身上的“人性”,在老舍所描绘的社会环境下,无论是以身体还是精神抗争的人最终都只能迎来惨败。对于这样的人,老舍多以幼小、无力的动物为喻,因为他们的结局注定了是悲剧性的。

  以自身行动勇敢抗争的一类人,如《四世同堂》中的钱默吟老人,他为儿子抗击日军而骄傲,毅然就捕,最终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每逢老人一听到快要接触到被捕与受刑的话,他的脸马上发白,眼中也发出一种光,像老鼠被猫儿堵住了的时候那种惧怕的,无可如何的

  光。”他像“一只母鸡在深夜里,冷不防的被黄鼠狼咬住,那么尖锐,苦痛,与绝望。”另一类则是以思想灵魂为抗争武器的人,如《离婚》中的老李,他不满意旧的婚姻制度,看不惯衙门中尸位素餐的公务人员,而他自己却只能“像浅木盆里的挣扎性命的鱼”一样生活,在别人眼里则是被“好像在万牲园里看猴子那样”鄙视着。他是“异类”,只能忍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 被猫儿堵住的“老鼠”、被黄鼠狼咬住的“母鸡”何其凄惨,挣扎性命的“鱼”、被当众戏耍的“猴子”又何等轻贱,这些无论行为还是思想上努力抗争的人最终都没有能够得到圆满收场,他们是可爱、可敬的,却只能承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三)从抗争到妥协——“人”到“动物”的沦落

  从抗争到妥协,更能体现出“人”在其中的沦落,老舍的作品中不乏起于抗争而终于妥协的人物。“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当屡屡失败之后,坚持对命运对社会的抗争谈何容易。

  这一类型的代表人物非祥子莫属,老舍在他身上运用的“动物性书写”颇多。初期的祥子是敢于挑战命运的,他相信勤劳肯干可以闯出自己的天地,他曾“低着头,咬着牙,向前钻,像一条浮着逆水的大鱼……他全身的筋肉没有一处松懈,像被蚂蚁围攻的绿虫,全身摇动着抵御”那样努力地克服着困难险阻。

  艰难的生活并未打消祥子生存的希望,这是他顽强努力的一面,而同时他又是孱弱而不堪一击的。被拉去当兵,辛苦换来的车化为乌有;“把你杀了像抹个臭虫!”孙侦探的威胁恐吓以及毁灭性的欺骗;虎妞的霸道强逼更使“他没了自己,只在她的牙中挣扎着,像被猫叼住的一个小鼠。”层层叠叠的重压、打击下,祥子只能“像被厨子提在手中的鸡,只知道缓一口气就好,没有别的主意”,“像小木笼里的一只大兔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外边,看着里边……跑不出去!”这是祥子的悲剧。

  从抗争走向妥协,祥子一样的人的生命历程中展现出了走兽的可恶、牲畜的可悲,还有弱小动物的可怜等等,如老舍先生所说“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来,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旧社会黑暗的现实环境固然是“人”沦落为“动物”的一大重要因素,而人性的阴暗面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不浑浑噩噩、不懦弱胆怯、不自私为己,又如何能走上妥协沦落之路。种种原因使得为“人”如此艰难,而堕落成“动物”又何等轻而易举。

  通过细读作品可以发现,老舍先生将人比作动物,以“动物性”隐喻“人性”,并非是在贬低人类,而是在关注人自身存在的问题,关注人的病态、人的发展。老舍说“我之揭露他们的坏处原是出于爱他们也是无可否认的。”这可以说反映出了老舍先生最朴实的创作心理。老舍先生已经逝世多年,我们在欣赏其不朽作品的同时,更应该关注那些隐藏在作品背后的深层意蕴。“动物性书写”提供的是一把测量人性的“标尺”,老舍先生通过“动物性书写”,反思的是“人性”,表现出的是作家对人民大众的人本关怀与对社会发展的深切忧虑,而留下的则是永恒的人生启示。

  参考文献:

  [1]曾广灿、吴怀斌编.老舍研究资料[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

  [2]张桂兴编著.老舍资料考释[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8.

  [3]曾广灿编著.老舍研究纵览[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87.

  [4]周关东.老舍小说比喻撷英[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日].铃木出版株式会社,1987.

  [5]老舍.老舍生活与创作自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6][德]马克思、恩格斯著[苏]苏共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编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

  [7][英]A.格特力.人类、动物与隐喻[J].国外社会科学,2007,(1):10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