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下午,河沟的路上
午后的阳光昏黄而骄热,但却像午夜撒下的月光一样的柔和;老堂有戴着自己用白色塑料袋缝制的雨帽(里面是草帽,外面包裹着一层塑料袋),身穿绿色的雨衣加塑料袋披肩,布鞋也穿着塑料袋的外衣,他的肩上横着一根二三米长的木棍儿,木棍儿十分的光滑,像修饰后涂了漆似的,棍的一端挑着一个灰色的布袋,里面装着几天的干粮(玉茭面馍馍),他是我们村的放牛汉儿,光棍儿,五十多,骨瘦如柴,瘦得跟烧火的干柴似的,看上去很脆,折一下感觉能听出响来。
他走在前面,我和我母亲跟在后面。
堂有:你大…大……大爷…在……在城里买下房了,你呢?
我:我不想离开这片养育我的土地。
堂有:那你不…不不娶媳妇儿了?
我: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小孩儿,也没有想过,可能不娶了吧!
堂有:那,那你可不好办!
我:跟你一样放牛呗!
堂有佝偻的身影从河沟的右边上去了,我站在河床的中央久久的不愿离去,母亲从左边上去了。河沟两边丘陵似的梯田里熟透了的谷子黄澄澄地装饰着河沟的两边,微风徐徐的吹来,谷浪像海浪一样地起伏,一道道的低槽,一道道的高墚,顺着风向,起起落落,金秋来了,它们像是在低头告别似的,火焰会烧掉它们的身体,镰刀会割去它们的头颅。
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我觉得我看到了平淡无奇的无精打采的人的尽头。
推出字幕:再见,再见
2、下午,田间的小径上
我扛着麻袋往回走,狭窄的小路上的人像赶集似的摩肩擦踵,每个人的肩膀上都大大小小的扛着点儿什么,肩膀上的化肥袋一突一突的,我扛的是谷子,虽然大的像碾盘似的,却并不见得有一袋化肥袋的玉米沉。
林萍他家有一辆客车,她爹和她哥轮流出车,她和她姐姐轮流在车上卖票,她没有像我的其他同学一样走出去,她是一个守望者,守望着一个寂寞的村庄和一片贫瘠的土地。当黎明还隐藏在黑夜中没有醒来时,客车的喇叭声就拉着长音划破了寂静,当响过第三遍后,客车便发动了引擎,载着一车憧憬城市的人顺着陡坡出发了。
我见到她时她正气喘吁吁的靠在大石头上歇着,手托着化肥袋,一副累坏了的样子。见了我她一脸的惊讶,因为我那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写诗,从学校跑回来不去了,整天钻在家里写诗,写累了就看书,看累了就睡觉,她一年也见不了我几次面。我一米八几的个儿,扛着麻袋从路上快步的走过,路边歇着的人都指指点点的说:
别看个儿大,还小着哩!
另一个人说:人大力不亏啊。
其他的人都赞成地说:是…是……。
以前我很在乎别人对我的指手画脚的,自从我明白了什么是生命后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听了别人的话反而感到很高兴。
我:沉吗?
林萍:半袋儿。
我:扛得动吗?
林评:还行。
我一脸热情,却虚伪的说:我帮你扛会儿,来来来!
林萍:不用,真不用,你走你的。
当我返回来时却又见到了她,她只扛了一百米,而我已是一个来回。
我返回时,她对我说:我见到李东了,扛了那么一点,
我:是吗?她今年不是没种地吗?
林萍:好像是她姥姥的。
我:哦。
我一路打着招呼在迤逦的山路上前行,左右黄色的土地上铺展着一片又一片的毯子,无限辽阔的土地上是人山人海的劳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