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画面上出现我,即韩敬文这个人。
字幕 韩敬文
韩敬文(画外音):永远也不会忘记,玉贤姐姐,你和我之间的第一次交往,也就是最初的交往,是从你给我的第一封信开始的,或者说那不能算是我们交往的开始,因为我不过是收到了一封陌生的来信,不过从此,我们拉开了我们书信交往的序幕。那年我十五岁。十五岁,是一个危险的年龄,而十五岁的我也很不幸地陷进了这个危险的泥潭中了。那只是因为我癫狂地爱上了文学!爱上了文学那倒也没有什么错儿,只是因为我爱得过于疯狂,让我向父母严正提出:我要辍学!在前进的道路上,我总感觉,路越走越窄,再继续我行我素走下去,只怕真的前途无“亮”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期而至的友情,许多人梦寐以求求不到的,我却如有神助般轻易得到了,你如天使一样飞临我身边,如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心上,我将死的信心得以重新捡拾。一条新船泊进了我的瞳仁。永远记得那一个温暖的冬日……那是连阳光里也跳动快乐音符的日子……一切好像是有预感一样,那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日子,温暖明亮的阳光平静、慈祥、仁爱,不暴烈但却透着新鲜灵动,尽显生命的跃动,它灿烂的光束大手笔肆意挥洒涂抹着大地,特意裁剪着一块阳光的绸缎,让我穿的通体金黄,拾掇起太阳的一些金枝,刻意将我装扮得富丽堂皇,让我身上披上圣洁的光辉。阳光的笑脸如绽放在枝叶里的花朵让我随心颤动。阳光里似乎渗透了诗意的语言,裹带着一丝甜蜜,无影无踪裹挟着我,抚慰着我体验了生命苦涩的饱经忧患的苍凉的心,照得我那颗荒凉、苍茫、沉重、堆积得发霉的心,卸下包袱一样,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通过阳光勾兑与打通,身上凝固的血液开始缓慢流动,我身心舒展、坦荡、透明,我贪婪地饱食着阳光的盛宴,大口大口咀嚼,满嘴流油,进入了梦幻天堂。闭上眼睛,感觉有无数把叮叮叮当当地小铁锤,把阳光敲成金子般的碎片,我无限欢喜地将它们全部搂在怀里,我惬意地享受阳光的慷慨赐予,心儿水洗般纯净,生活明净得一览无余,纤毫毕现。阳光进入我内心,让我发酵、膨胀、快速疯狂生长!一切倒霉事似乎一下子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我坐在了编织机前动作轻盈潇洒地编织草包,正在用梭子上下翻飞自由穿梭愉快编织的。
姐姐举着一封信,兴奋地冲我扬了扬:给你的信!
我一看,信封上面收信人一栏确实写着我的名字:“韩敬文”。
韩敬文(内心独白)会是谁给我写的信呢?(我心里真疑惑。)
再一看,信封下面写信人的落款地址:“山东日照高兴小牟村”。
韩敬文(内心独白)地址不清,是东小牟村还是西小牟村呢?我更感到不解和陌生了,为什么不把地址写清楚呢?真让人纳闷儿:会是谁给我写的这封信呢?我真猜不透。
带着疑问,我停下手中的活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急切地想读。
韩敬文(内心独白)快读,快读,读完了里面的信,所有的一切的疑问都会搞清楚的!但我想知道真相的心情是那样按捺不住的迫切,只希望匆匆看上几眼就能知道结果。
读信的开头,看看开头的称谓:“韩敬文同学”。
韩敬文(内心独白):怎么,是我的同学吗?但搜刮尽我的记忆,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东西小牟村并没有我要好的同学,看称呼,他应该是我的同学,究竟是谁心血来潮,忽然想起要给我写这封荒唐的信呢?不然,谁会这样称呼一个已不再是学生的我呢?我原先的疑问非但没有减除,反而一下子又增加了不少。
再一看信的末尾署名处,只写着“陌生之友”,再没有了别的,陌生之友,看来,他肯定是我以前从没有接触的人了。我心头一团雾水。
韩敬文(内心独白):他不认识我,又基于什么目的要给我写这封信呢?他有什么企图呢?我倒是不怕他有什么企图,可我绷紧的神经实在承受不了任何的坏消息了,我怕我会崩溃。我再也不想要什么坏消息了,再不要了。
带着几多疑惑,几多不安,我耐着性子读起这封信来。
韩敬文同学:
你好!作为你的同龄人,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吧。
当你拆这封信时,也许会满腹狐疑。读着这封信时,也许会感到莫名其妙或惊愕不已。看到信的落款时,也许会像一个陌生人和你讲话一样,瞪大了不解的眼睛,你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曾有过这样一位同学。是的,你我素昧平生,连姓名都不知道,那我给你写信,是不是有些冒昧,抑或有什么企图?如果你想弄清楚这些疑问的话,那么,就请你继续读下去: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其因是你同村的我溪娟小姨的偶然提起。听完小姨说你的经过后,我既对你敬佩,又对你那幼稚可笑的做法感到好笑,同时也对你目前的处境深表同情,因此提笔写了这封有点荒唐的信,因为我不想让你重走我曾走过的一段弯路。
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同时又是文学及高考的双重落榜者,我做过当作家的美梦,可到现在依然是功不成名不就,虽然希望没有完全破灭,但也太渺茫了。
虽然我酷爱文学,在校时只沉迷于引人入胜的小说之中,却也没有你那么大胆的做法,敢于辍学。尽管我也高榜无名,但我也不认为你的做法,有何高明之处?!由于我在校时偏文,学的却又是理科,所以考得很惨,但我不以为然,认为回家写小说更自由,更自在,不到半年时间,我便被碰得头破血流,至此才有所悔悟,四处奔波了很久,才进入了城关一中复习,学理科没有兴趣,上文科又没有基础,骑虎难下,只有顺水推舟了?
韩敬文同学,你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吧,正是想问题简单,对生活充满天真幻想的时候,但也正是记忆力强,精力充沛,学知识,增长才干的黄金季节,怎么能在打草包子中碌碌度过?这不是白白糟蹋自己吗?
虽然搞业余创作不难于登天,但也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易行,这必须有一定的生活基础,一定的写作技巧,还要有坚忍不拔持之以恒的毅力,非有志者不能至焉。你想成功,还必须博览名着,古今中外的,都要涉猎,这在我们眼下经济欠发达的农村,恐怕是很难做到的。实在是条件太有限,难见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精彩好书。即使见了,也少之又少,而不读这样的书,那怎么可以呢?即使你有旷世奇才,不好好丰富自己的知识面,岂不也是坐吃山空?听说你学习成绩挺不错的,为何不发奋努力,力争进到大学里去进一步深造,为你的成功之路铺上厚厚的基石呢?
韩敬文同学,我自诩为你的朋友,我就以朋友的身份诚心地奉劝你,你应该觉醒了,到了悬崖勒马的时候了,拿出勇气拼搏几年考学吧,倘若真的升学无望,再走文学这条坎坷不平、艰难不宜行、充满荆棘的路也不迟的?
我素爱交友,至今尚未寻觅到一个爱好相同、情投意合的朋友,这也算是促使我给你写这封信的又一个原因吧。不知你是否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若不见怪,愿能读到你的初女作。
韩敬文同学,以上是我作为一个朋友的肺腑之言,不知能否起点作用。我真诚希望你悔过自新,不再过现在的这种生活,如果你志向不移,而在家里人又不许你写的情况下,也愿你抓紧晚上的时间看看书,写写记记,有志者,事竟成,但愿你能成功。这也许是我的多虑,但愿一切有志者都能成功。本人刘玉贤,家住山东日照城关区上李庄村,你若回音,请写此地址。(因我村好事者拆信成风,望谅解。)
愿
一切顺利
陌生之友
1985年1月3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