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承天寺夜游》全文赏析(2)

时间:2021-08-31

  三年时间,接连经历罢官,贬黜,良友离世,亲人受连一系列磨难,此刻突出一个“闲”字,是否有别样的心情?文中出现的张怀民,身世也别有韵味,据考:“张怀民,字梦得,又名倔栓,清河(今河北省清河县)人。他于元丰六年贬至黄州,初到时寓居在承天寺”。②试想,两位同病相怜的人,一般“闲”的心境下,发现的风景又是种怎样的风景?“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这一句唯美风景下的情感,究竟是是豁达,如当今学者所得出的普遍共识那般,还是无奈,亦如另外学者指出的那般:“作者这最后一句感慨,诚然有自豪和自慰的意味,但较多的还是惆怅和悲凉”?问题可以稍作转换,于悲凄处发现“闲”之风景,苏轼是有情,还是冷漠?若是有情,情又指向何处?

  在此不妨暂且悬置这些问题,笔者想借助于一段文学公案来展开分析,即北宋大儒朱熹对苏轼的批评。朱子认为,“今东坡之言曰:‘吾所谓文,必与道俱’,则是文自文而道自道,待作文时,旋去讨个道来入放里面,此是它大病处”。在他看来,苏氏之弊,在于其人为地割裂了文与道之间的联系,文不能载道而独成一体,以至于其风日淫,其效日微。在朱熹看来,“物之理乃道也”⑤,道即天人一统的人伦道统,在于心外,求知需虔,故要“格物致知”,最终的目的指向社会之内的忠孝之道,而苏轼的“文道分离”其实是个向内转的过程,以情淫道,故有所不当。朱子批评的正确与否且不管,但从他的批评来看,苏轼的确已经有意识地与当下流行的“儒道”一派有所距离,其所提倡的正是他们所反对的。这种“向内转”的兴起,苏轼并不是始作俑者,它首先要追溯到“唐宋八大家”中的韩愈。韩愈在《报崔黯秀才论为文书》一文中曾有如此论述:“道之及,及乎物而已耳。斯取道之内者也。今世因贵辞而矜书,粉泽以为之,道密以为能,不亦外乎?吾子之所以言道,匪辞而书,其所望于仆,亦匪辞而书,是不亦及物之道愈以远乎?”韩愈的转向,实际是针对当时浮夸雕饰的文风而来的,但“取乎内”的观点,也间接地促进了文学表现对外在“人伦道统”的疏离。宋代之后的欧阳修、苏洵等人,也都继承了韩愈的这个观点,其侧重点主要是针对当时空洞无味的唱和性创作,目的在于将内容重新注入诗文的表达。这些所谓“内容”,其实多半还是儒学人伦传统的一种重新的发现和继承,但是这种“向内转”的转向,其实还是为“情”的浮现提供了契机,感受的抒发和既定认知系统在此也有了一种隐隐的剥离,这种“情”也因此开始指向了一些人伦之外的东西而变得更贴切,也更加复杂,比如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等。但这样又会带出下一个问题,既然偏离了儒家的人伦认知传统,这种“情”又从何而来,指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