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古炉》评析(3)

时间:2021-08-31

  别样的人物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炉村虽说不上人杰地灵,却也山青水秀,树木繁茂,野兽活跃,六畜兴旺,这种地方的人本来也应该单纯质朴,却被种种欲望蒙蔽支使,人人病病恹恹,使强用狠,惊惊恐恐,争吵不休。在“文化大革命”的政治暴力之下,更是一任人性中恶的因素以集中的形式爆发出来。被善人称作“古炉村的骐骥、洲河的鹰鹞”的霸槽是古炉村最俊朗的男人,从镇上中学毕业后回乡务农,不甘心“命里该当个农民就窝在古炉村,一辈子被人踏着踩着”,处处表现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叛逆性格:挑战支书朱大柜的权威,私自开修车铺挣钱,在小木屋开设换粮点,与队长满盆的女儿杏开恋爱,养“太岁”卖神水……蔑视权威,不避世俗,敢想敢做,极力要摆脱农民的卑微命运。但由于缺乏更加理性清明的现代意识,霸槽身上涌动的这股激情常常更像是一股原始的、盲目的生命冲动,他对军帽、军大衣、中山装等“革命”行头的追逐与显摆,显示出他对正在经历的一切、对历史、对革命、对爱情、对自身的理解都是肤浅的、表象的。这种人不可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更不可能左右历史的发展,霸槽最后作为“反革命”被依法处决,既是荒诞历史对于“伪革命”的现实嘲讽,也是他自身性格行为的必然悲剧结局。

  与霸槽极力破坏乡村伦常秩序的激进相比,作者将持守与修复乡村伦常秩序的重任寄托在狗尿苔、蚕婆、善人三人身上,他们都是古炉村的边缘人物,却都传承了来自民间的善良本性与体用知识。出身不好但天赋异禀的狗尿苔,能闻到村子里的灾祸、死亡的气味,还能与鸟兽家禽对话。他虽然备受村里人的调侃欺负,却可以在动物们的童话般的乐园中去寻找精神的安慰,令人惊叹的是,类似于庄子笔下“无用之用”与道并生的“真人”“畸人”,他竟然在有意无意之间几次使古炉村化凶险为平安,“狗尿苔和他的童话乐园,这正是古炉村山光水色美丽中的美丽。”[6]蚕婆和善人不仅是乡间的智者,也是颓变的乡村中用心良苦的救赎者。蚕婆是个民间剪纸艺人,剪的动植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她还能给村人“摆治病”,如推颅额,挑眉心,拔火罐,立筷子驱鬼祛邪,给人叫魂。善人则擅长给人说病,用混合了儒释道的“因果”、“五行”说给病者解除烦恼。人们一有病痛首先想到的就是善人和蚕婆,他们守护着乡村残存的伦理秩序。然而小说结尾善人在火中殉道,蚕婆耳聋而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四季仍在循环,婴儿仍在诞生,丢失了根本的乡村何去何从,作者深重的隐忧越过“古炉村”的狭小空间,也越过了“文革”的有限时间,在文本之外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