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看雪介绍(4)

时间:2021-08-31

三、本文是否表达出张岱对故国的哀思?

  过惯了养尊处优的士族生活,一夜之间国破家亡,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入山著书以终时的穷困潦倒,更让张岱尝尽了生活的艰辛,所以,对过去生活的思恋之情是在情理之中的。这一点,在《陶庵梦忆》的序中也有明确的表示“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作自挽诗,每欲引决。”仔细阅读《陶庵梦忆》的每一章节,就会发现,这些生活的记录都流露出作者对过去繁华生活的追忆,从而表达出对故国的淡淡的哀思。

  但是,我们能否籍此为依据,说明《湖心亭看雪》亦表达了这层意思呢?笔者以为是不可以的。因为在理解主题的时候,作者的生平和写作背景仅仅是辅助作用,如果“文本”中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草率地加以认定。

  而持肯定态度的研究者,其依据主要有三:

  1.“崇祯五年十二月”——写作本文时明明已经是清朝,作者却依然用“崇祯”的年号。

  这种说法表面上看似有道理,但其实是很牵强的。这段往事发生的时候,是公元1632年,即崇祯五年。当时清军并未入关(公元1644年清军入关,即崇祯17年),试想:无论哪一位士子,无论哪一位作家,记录这段往事的时候,他并无别的年号可用,因此只能用“崇祯五年”的字样,如果以此为证据说明作者怀念故国的话,未免过于牵强。

  2.“是金陵人”——称南京为金陵。

  事实上,朱元璋建国的时候,就已经把金陵改为京师,朱棣后迁都北京,改京师为南京,也就是说,金陵实际上是元朝时候的称号,明朝二百多年的历史中,大部分时间并未称“金陵”,难道张岱要表达对“元朝”的哀思?所以以此为据来证明张岱怀念故国更是无稽之谈。

  3.“客此”——作者意在借别人之口表自己之意,满州入关之后,国已不国,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客人,客居在这个国家而已。

  实际上,作者意在表达“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喝酒之人姓甚名谁?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无数对西湖慕名前来的人都不能理解西湖的美,不能理解作者内心的孤寂,不能理解他的卓然不群、遗世独立的性格,甚至,连天天陪伴在他身边的“舟子”亦不能理解,否则,他也不会面对“舟中人两三粒”却说“独”自去看雪。相反,一个客居在此的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反而能成为张岱的知音,是主人还是客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所以,交代“客此”的目的就是衬托他们的特立独行这一共同点,为了衬托他们之间“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怀。

  综上所述,单从文本来看,确实无法找到张岱怀念故国的确切证据。

  沿着作者的行踪与思路分析一下,就会发现:张岱内心孤独寂寞,想去湖心亭看雪,来排遣内心的情感。在湖边,看到茫茫雪景,非但没有排遣,孤独之情反而愈加强烈,于是划船继续前行。来到亭上,碰到了两位朋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所以“强饮三大白而别”。所谓的“湖心亭看雪”,其实并未看到,作者眼中的“雪景”不过是湖边看到的“雪”。

  那么,没有看到雪景为什么就回去了呢?既然视为知己,相见恨晚,为什么喝完就走,而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呢?这恰恰反映了本文的主旨——“痴”。此时的张岱,是有魏晋士子之风的,洒脱、飘逸,卓然不群。我来湖心亭看雪的目的是为了排遣内心的孤独,碰到知己,孤独全无,还有什么必要非得看雪呢?同样的道理,和两位朋友“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果非要坐下来喝个一醉方休,岂不又落入俗套了吗?这就如同当年王羲之的小儿子王子猷夜访戴安道,“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所以,本文的主旨不过是一个字——“痴”,即作者那种超然物然,洒脱飘逸,卓然不群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