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让我最关注的,是小说里的人物。每每被感动或被启发的,都是作者塑造和勾勒出来的人物,而作者借助这些人物所表达出来的,是立体的,而不是扁平单一的人性和人情。
我们来一起看看书里面的三个人物:
比如作者在塑造薛蟠这个人物时,他交代了这个人物的出生,薛蟠是薛宝钗的哥哥,是贾宝玉的姨表亲,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家族的独生子,而父亲早逝,所以大家就不难理解这样的薛蟠可以纵容手下的家仆为了抢得香菱,打死冯渊,也不难理解薛蟠天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可是,作者又塑造了薛蟠另外一面,在尤三姐死后,书里这么写:“这时,薛蟠进门,眼中尚有泪痕”,这个无恶不作的少爷,自有他善良动情的一面。
作者塑造的贾雨村,这个人是书里的一条线索,通过他的出场和描述展开《红楼梦》的故事。贾雨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官宦家庭,在他住在葫芦庙卖字为生时,他就以他的诗文以及谈吐,体现了他与众不同的高格调。他不看重金钱,甄士隐赠送五十两银子资助他进京赶考,书中写他“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而他和甄士隐的丫头娇杏一见钟情并修成正果,也体现了贾雨村有情有义,这是有骨气有性情的贾雨村。贾雨村利用给黛玉教书,通过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交往了贾政,通过贾政的关系成功出任应天府,这又是运用关系的高手贾雨村。到了应天府,第一桩案子就是薛蟠打死冯渊的命案,在听取了门子的介绍和建议后,他放下法律草菅人命,这是官场里深谙平衡中庸之道,缺少原则的贾雨村。而为了杜绝后患,贾雨村最终把门子赶出应天府发配远方,这又是心狠手辣的贾雨村。
我们再来看一个人物,刘姥姥(刘姥姥是王狗儿的岳母,王狗儿的祖上和王熙凤的祖上是连宗)。刘姥姥进大观园,在大观园的自鸣钟面前,在各种丰富的官家珍馐佳肴面前,刘姥姥体现了她的知识缺乏和贫瘠。也正是由于这样的贫瘠,让大观园的少爷小姐夫人丫鬟们,像看怪物一样看待刘姥姥。可是,刘姥姥自有着富贵人家不具备的旺盛生命力。在她的女婿面对经济困境怨天尤人的时候,她提醒女婿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资源和关系。一旦机会出现,刘姥姥又体现了她务实的一面,笃行,一步步,靠她在风里来雨里去所培养出来的坚韧的生命力,成功跨进了周瑞家,进入贾府,见到平儿,然后见到王熙凤,一步一步,将她给女婿王狗儿的建议变成事实,改变了自己家庭的困境。这种逆境里的求生能力,是清傲的妙玉看不见也学不来的。
这三个人物,薛蟠身上有恶少的习气,但又有人性的善良。贾雨村有文人的清高,又有入世官员的圆滑刁蛮。刘姥姥有着乡村的贫瘠,但在她身上又有着务实世故的老到成熟。
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的去世,勾起了很多人人对红楼的回忆,看着那铺天盖地的报道和经典镜头的回放,忽然有了重读红楼的冲动!翻开那读了很多遍的书,那熟悉而温馨的感觉迎面扑来。快速略过,只为回顾那黛玉的诸多片段。说起黛玉,很多时候总是和宝钗放在一起的!记得有位文人曾说:林黛玉是曹雪芹为我们创造的一朵花,一朵让人怜爱但不敢靠前,更不敢采摘的美丽的花。的确,黛玉为人略显清高,不愿多与人交流,这也许就是造成她悲剧的原因之一。但黛玉在我看来,无疑是一个有着真性情,并且表达得淋漓尽致的女子。黛玉敏感,心思纤细。无怪别人认为她小性儿,爱刻薄人。宝钗曾笑说,她这张嘴,让人爱又不是,不爱又不是。我以为,这正是黛玉之真性情,不假掩饰。她易落泪,因为她敏感脆弱的心,且真真是水做的骨肉。她爱恼,偏恼时多与宝玉有关。黛玉乃真情情之人,只有宝玉能深深牵动她的心弦。别人看来的小事,在她心里也会引起颤动。黛玉的刻薄,我看来并无恶意。确实是心里所想,并无遮掩。这样使人觉得黛玉的形象更为活泼,真实。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迎奉、拍马屁……
终于连听带看,一个半月,终于走完了,2400多页,也是难得。目前读完的唯一一本四大名著,读完最后,感觉意犹未尽。整个文章,一边上百度,一边看其他人评诉,才慢慢有些头绪的,起初想的是去大观园看看,不了解此书原委,定是和看个热闹无异。第一,之前以为刘姥姥只有一次大观园之行,结果漫读才知道是三次,而且每次都和贾府的运势相佐,挺有意思的。第二,终于把各个丫环是谁的搞的有点明白了,而且对袭人,紫娟,鸳鸯,五儿,宝蟾,还有几个唱戏的官儿什么的搞清了点状况。之前除了平儿,基本上没印象。第三,才慢慢体会到贾母是个厉害角色,之前以为是死之后,家道中落,之后才晓得不是这样。但是后二十回感觉吧,把贾母写的太弱了,毕竟经历多怎么可能遇事就是哭,感觉前后的文辞还是水平差距大。一是文笔,而是人物设定,和情节构思。第四,巧姐,我之前以为很悲惨,其实是个好结局。第五,本来以为贾家从此一蹶不振,没想法最后又回复如初。很多东西还是要系统的,慢慢品位才能明白很多原委。好书,有空再读。
读《红楼》,读到最后满心情节都退潮而去,只剩下干枯的残念,只觉人情淡漠不可自胜。
看一脉而承的人勾心斗角,画眉描眼,不由便仿佛已是七旬老妪,炎凉世态打在略有钝重的心上,也只剩下迟钝的痛觉——原来多少嬉笑驽骂,多少月明风清,多少依顺体己,通通都是戏台上虚晃的一枪,犹剩看客叹息不觉反倒显得矫情了。
看那王夫人提携探春,待庶出的她那般好,也不过是愿在周姨娘面前再赢一句:儿子比不了儿子,女儿攀不上女儿,饶剩一个探春也是“亲外”,这样的胜负快感不知给了她几多满足。更何况滩春的能力对她一直都“有用”:管理家政有用,针锋对决有用,嫁个外番王爷更有用。过程和结果,细节与概况一样折腾人,谁也无心照看一个“别人”。存于世上,人或多或少都在偏袒自己,现世的我们并没有比多少万年茹毛饮血的先人更善良与更文明。
还有那厉害了一辈子依旧两手空空的琏嫂子,持家几年,连猫狗都厌弃,丈夫不爱婆婆不疼,哈着脸欺下媚上掉价儿带伤的还不是自己。一个女人的心并不大,谁放着软香温玉不要去做劳什子铁血娘子,谁有犯得上撒泼放野做戏给别人看。亏空、尤二姐、抄家、丈夫远谪,几场情景剧闹下来,多厉害的角儿也只是在病榻上捧个药罐子,身边的丑角倒是脱了面具上演大反转。——谁尚且不会自甘变作冰,又岂得是谁做的女子呢?
浮生真的那么丑陋而可鄙么?看着金钏儿投井,我们自我安慰如今还得一夫一妻制;贾珍和尤氏貌合神离亦可辩驳爱情的坟墓并不多。当下时,对于此种残忍,我们斤毫年个默认了。寻求解释和出路,创造反驳以求开脱,从来都只发生在我们“设该命题成立”之际。
或者真如史铁生所言,人不仅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而且是被分开来一个一个抛的;或者只是生物学上定义的人类之间天然的竞争关系;或者我们内心从未辍耕预设的自留地;或者曹公已经明示生死悲凉。
读《红楼》,读得指尖眼梢都是心伤。在那样的明朗之后突觉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绝望。所谓困兽,所谓虚妄,所谓清空,统统都不是词,它们已经越过我们自身,抵达不能言说的真相。
而我们依然在别人的故事和自己的悲怆之中,兀自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