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寻端绪独创奇格读韩愈的赠序文论文

时间:2021-08-31

  韩愈(768—824)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在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中居于首位。韩愈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正如苏拭所评价的那样“文振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苏东坡集·潮州韩文公庙碑》)可以说他是我国古代继司马迁之后的又一位杰出散文家。散文创作经过长期的萧条之后,在韩愈的努力下,又得到了繁荣。我们说唐代散文发展兴盛的原因很多,但应承认韩愈的功不可抹:他有古文创作的主张及其相应的理论系统,如“道”、“文”的统一说,以及“师法古贤”、“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原则。它不仅为骈体文(其特征:讲究对偶,崇尚辞藻,使典用事)敲响了丧钟,同时也为文学启蒙的新时代吹起了号角。他还创造了一种新散文体(旧称“古文”)并有大量卓越的可以作为范例的散文传世,还将这种文体提高到真正的文学境界。这当属最重要的贡献。同时他还有不少朋友、学生共同致力于古文的创作和发展,形成了文学革新一股强劲的力量。韩愈的作品“雄奇生动,气盛言宣”,历来脍炙人口。我这里不准备全面讨论研究韩愈多方面的成就、贡献,仅就其“赠序文”的发展、成就作些探讨。

别寻端绪独创奇格读韩愈的赠序文论文

  “赠序”属“序”的一种,亦是古代散文中的文体,即临别赠言。赠序文兴起于南北朝,到韩愈手下已成了一种熔记事、抒情、议论于一炉的新散文形式。据通行本《韩集》统计,文体大致分为十类:即杂著、启、书、序、哀辞、祭文、碑志、杂文、行状、状与表状等。其中赠序就达六卷。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也高。姚鼐曾评价说:“唐初赠人,始以序名,作者亦众,至于昌黎,乃得古人之意,其文冠绝前后作者。” (《古文辞类·序目》)张裕钊也说:“唐人始以赠序名篇,作者不免贡谀,体亦近六朝。至退之乃得古人赠人以言之意,体简词足,扫尽枝叶,所以空前绝后。” (转引自马其昶《韩昌黎文集校注》)韩的赠序文历来被视为“绝技”、“美不胜收”。 (林纾:《春觉斋论文》)

  我们先来回顾一下“序”在唐以前发展的轨迹。“序”的早期形式为书的引言或书一章。“凡序文籍,当序作者之意。” (吕祖谦:《宋文鉴》)其目在于提示书之宗旨、范围,并不表彰书之优劣(章实斋:《文史通义·匡谬篇》)。如孔国的《尚书序》、卫宏的《诗大序》、司马迁为《史记》所写的“太史公序”等。到汉出现了赋序,它已不同上述“序”了,不独立成文,成了“序言”。到魏晋时期,“序”方成为相对独立的文学体裁,如石崇的《金谷诗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等。但它仍不属于唐代的赠序,由于性质相近,如同为应时应制之作,有的炫才耀眼,容易相混淆。我们若细分析,不难看出唐赠序已完全成独立的散文体了,诗序则不然;赠序多为特写专人而作,诗序则不定。另外,韩愈之前的赠序大多晦涩,文学价值不高。韩愈则在“师法古贤”的基础上,尽力“清除”一直流行在这种文体中的“陈言”,从语言形式到思想内容都闯出一条崭新之路。

  韩愈赠序文的创新特征,可以用“别寻端绪”,“独创奇格”八个字加以概括。我们从童第德所选的韩愈54篇《文选》看,赠序文就占了10篇。就文章题目而言,多为“送……序”,如《送李愿归盘谷序》、《送孟东野序》、《送高闲上人序》以及《赠崔复州序》。我们说,这样的题目一般不容易写好,不外在临别时,说些勉励、祝福的话,用临别赠言表达惜别之情。姚鼐说古人有“以言相赠”的习惯,这是“致敬爱”,表示尊重,“陈忠告”,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给对方,忠告对方应该怎么样,不应怎么样。(《古文辞类·序目》)从赠序文的结构来看,不外由送别集会、被送者的目的地、归去之举和作者的惜别之情等四部分组成。尤其一、二部分,常用于对被送者之美德政绩进行恭维,或援引一些名哲贤达的典故加以称颂,既呆板晦涩,又平淡无味。如何不落俗套,如何写出新意,怎样才能达到“奇”而有别,与众不同?韩愈做了大胆、新奇的尝试。

  摒弃传统习俗,开创奇特风格。开头“起得奇崛”。如《送董邵南序》的开头,“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起得突然、奇特,一下子就点明了董邵南的去向,而着一“古”字就隐示了乐毅、荆坷、高渐离等人,用他们的仁义、忠信来反衬当时藩镇的图谋不轨。《送温处士赴河南序》的开头,想象奇特,寓意巧妙,气势磅礴。再如《送李愿归盘谷序》的开头,不对李愿去的目的地——盘谷进行夸张渲染,也没对李愿其人及归隐原因作介绍,而是用出人意外的朴素手法和明快的游记文体形式,大讲盘谷的地理位置、自然条件、命名原因,最后落到盘桓在这里的主人公李愿身上。可以说,一直没离“盘谷”这两个字来做文章,既没让人有流俗之感,又让人感到盘谷是个远离尘世的地方,从而衬托出隐居者的高洁。这简练的起笔、清新明快的文字确实令人耳目一新。前人评说韩愈写文章,对开头是十分用力气,很注意写好它,非常简练庄重,开创了自己奇特的风格。

  “变动犹息神,不可端倪”。赠序文的应用性比较强,出于功利,往往容易落于俗套,使之程式化,变成僵死的东西。但韩愈笔下的赠序文则多姿多彩,各具玑珠。“用秦汉风骨,笔力随人变化,然每篇达一意也。” (刘绘:《明文援读·答词部熊南沙论文书》)或谈思想,或吐块垒、或揭矛盾,有很强的现实性和战斗精神。如在《送孟东野序》中,韩愈以“物不得其平则鸣”,“择其善鸣者而假之鸣”为文章的主旨,从草木金石写到人,从先秦两汉写到唐代,从屈原、司马迁写到赠序的对象孟郊。40个“鸣”字变换成29样句法,真是令人称绝! 《古文观止》里评为“句法变换凡二十九样。如龙之变化屈伸于天。”这是指韩愈语言句法上的特点,足见其驾驭文字之功力。他的《送董邵南序》仅仅一百五十多字,却写得委婉含蓄,感叹不尽。说是送董邵南走,其实是希望他留下来;欲想他到河北去必有恶,提醒他不要被藩镇所利用,误入歧途;请他代为“吊望诸君”之墓,实际是讽劝燕赵之人归顺唐王朝。这是既为董邵南鸣不平,也是对唐王朝遗弃贤才而鸣不平,惟其妙旨,是寄笔墨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