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古诗歌的意境(2)

时间:2021-08-31

二、全诗意象与抒情并重。通常是前头写景,后面抒情。如陶潜的《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而如响水滩客的《我居住过的村庄》,则是先抒情、后写景:

  我居住过的村庄

  贫穷、朴素、大方

  像一朵南瓜花

  年年开在篱芭墙

  我居住过的村庄

  温和、平静、慈祥

  像一头老水牛

  天天走在田埂上

  我居住过的村庄

  遥远、偏僻、忧伤

  像一河桃花水

  夜夜流淌红月亮

  我居住过的村庄

  忠诚、正直、善良

  像一只布谷鸟

  时时鸣叫在山岗

  意象与情趣之间互相映衬,使得情有所托、景有所依。诗的情趣一览无遗,却又不失其形象可观。这种诗的意境深浅相宜,因而很容易做到雅俗共赏。

三、全诗通篇为意象所构筑。如南北朝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一首典型的写景诗,诗人虽然没有直接表露自己的情趣,但是从对大草原典型环境鲜明、生动的描绘中,诗人对家乡的挚爱之情如在眼前。再如于谦的《咏石灰》: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一首咏物诗,写出了石灰的两大特点:焚烧中得以再生,以清白装饰人间。在这里,诗人把石灰比作慷慨赴义的壮士。大凡咏物诗,诗人多是借物言志,仍是以抒情为主,否则便流于浅薄了。又如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诗的前两句是一幕戏景,写故人在黄鹤楼与诗人辞别,在烟花三月的时节东下扬州。诗的后两句是一幅画景,孤帆远逝,只有不尽的长江滚滚东流。其中虽然没有直接抒发对友人的依恋之情,但在对意象的描述中,诗人的眷恋之心却跃然纸上。

  由于这些纯意象的诗歌没有直白的抒情,读者很容易借助意象展开想象的翅膀,所以意境很容易得到深化和拓展。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这就对意象的选择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情恰能称景,景也恰能传情。如果二者出现裂痕,那无疑会使意境的感染力大打折扣。

  意境既然可以从情趣的独白中见出,那么,何以大多数诗歌作品还要借助于意象呢?我们常说诗歌是以抒情言志为己任,其实还应该再加上一句:诗歌也以创造意象为能事。为什么这样说呢?

  首先,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语言虽然可以传达情趣,但情趣却不是完全可以用语言表现出来的。用朱光潜的话说:“言是固定的,有迹象的;意是瞬息万变,飘渺无踪的。言是散碎的,意是混整的。言是有限的,意是无限的。以言达意,好像用断续的虚线画实物,只能得其近似。”而借助于意象,就可以把情趣的这些曲折细微之处传达出来。比如朱光潜欢喜引用的《诗经》里的四句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杨柳依依”表现了诗人出行时对家乡和亲人恋恋不舍的情怀;“雨雪霏霏”则传达出诗人内心悲伤忧郁的心情。其实“杨柳依依”和“雨雪霏霏”所能表达的情趣远远不止这些。用极少的语言唤起丰富的情趣,这就是运用意象的好处。

  此外,诗歌作为艺术的一种,不仅仅是用来抒发情志的,在内容和形式上都要求至善至美,这样才能更强烈地吸引人们的眼球。在内容上,运用意象,可以增加诗歌的形象性和图画感;在形式上,运用格律,则可以增加诗歌的音乐性。图画和音乐本身就具有浓郁的美感效果。因此,在意境的创造中,意象的成功运用,会让诗歌变得如图画一般美妙。

综上可知,要想写出意境优美的诗歌,取决于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情趣是灵魂,它统领意象。失去情趣的意象,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具象。因此,情趣的真假、深浅和高低首先决定了意境的优劣。

  其二、意境的优劣与否,还要看意象是否鲜明、生动和新颖,以及对于意象群、意象部落和全诗而言,能否构成一幅或一幕完整、自足、有序的画景或戏景。

  其三、情趣和意象之间是否有明显、必然的联系,能否使人见意象而生情趣,也是决定意境优劣很重要的一点。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我们想要表达的情趣最好能是一种普遍的情趣,我们所选取的意象也最好能是生活中常见的意象。其次,我们选取的意象和想要表达的情趣之间一定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我们还需要用妥帖、简练、含蓄的语言把意象和情趣鲜活地呈现在眼前,否则,再深挚高雅的情趣、再生动新颖的意象,我们也无从感知。我们在写诗或读诗时常感觉有灵感突现。所谓诗的灵感,就是指那些曾经震撼灵魂但已经沉淀的情感,在一瞬间与不经意所得的意象契合无间。灵感是由直觉所得,如果一首诗的意境能于直觉中见出,那么这首诗就一定做到了意象与情趣的水融。

  还是王国维大师说得好:“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娇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矣。”

  情趣属个人特定,不易为大众体验,意象跳跃,之间缺乏连贯,意象与情趣之间仅有隐约的暗示,而无明显的关联,这些都会造成诗意的朦胧,这样的诗我称为朦胧诗。这里我所说的朦胧诗,与现当代“朦胧诗”的概念并不完全相同。其实有些所谓的“朦胧诗”并不朦胧,只有全部符合以上这三大特点的诗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朦胧诗。倘若寻根问祖,李商隐的《锦瑟》可谓是朦胧诗的鼻祖:

  中间两联共有四个彼此不相连贯的意象,每个意象都暗示一种隐约若是的情趣,而这种情趣因为是诗人所特有的,我们很难得出具体的答案。朦胧诗的三大特点,《锦瑟》全都占有。如果诗人不是在第一联与第四联指出,这种情趣是对五十年往事的追忆,那么这首诗就将从朦胧诗跨入隐晦诗的行列,成为无人能懂的天书。朦胧诗的解读虽然不能逼近作者的原意,但至少有某种线索可以接近,而隐晦诗则无人能解,即便勉强解读出来,也必定是千人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