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历史的眼光,不薄古爱今
《戏为六绝句》前三首是作家论,反映的是对时代的态度: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纵使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龙文虎脊皆君驭,历块过都见尔曹。
六朝庾信和初唐四杰多遭后人“嗤点”、“哂未休”,盖因“今人”反对六朝浮艳的文风,而庾信为六朝代表作家,少作绮丽;“初唐四杰”承袭南朝遗韵,虽有改革的努力,将诗歌由宫廷引向了江山塞漠。但初唐只是唐诗的发轫期,六朝风气一时难以扭转。正如上文所述,“今人”为了改革文风的需要,对六朝文风进行了歪曲的解读。杜甫评价庾信文章是“老更成”,而不是“老始成”,说明杜甫对于庾信的少作并非全盘否定,且杜甫能够准确地洞察诗人一生的文风变化,“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所以对于“今人”的态度是讽刺的调侃,“不觉前贤畏后生”。四杰的“当时体”也是当时的风尚,即使“劣于汉魏”的古朴,却也展示了“近风骚”的情采。
杜甫主张全面客观地看待每一个历史时期的文学,不只是关注诗人的缺点,更要看到诗人在不可改变的大环境下的努力,正如《偶题》中所说“后贤兼旧列,历代各清规。”明代王嗣奭《杜臆》:“前辈如建安、黄初诸公,飞腾而入;至六朝之绮丽,乃其余波,不可少也。后贤继作,前代义列,兼而有之;然历代各有清规,非必一途之拘也。”
二、主张兼收并蓄,以期创格
正是因为杜子美具有历史的眼光,所以他主张辩证地吸收前代精华,“转益多师是汝师”,以期达到融会贯通的创新。先来看看杜甫对于建安诗人的学习。曹植、刘祯颇能代表建安诗坛,其雄壮的笔力正是杜甫追求的,所以“诗看子建亲”(《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目短曹刘墙”(《壮游》)。在《偶题》、《解闷》中也提到“ 曹刘不待薛郎中”、“前辈飞腾入”。
总体上,齐梁诗歌背离了风雅传统,诗风靡丽,确实有不利于诗歌健康发展的方面。在《戏为六绝句》中尖锐地指出:“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但杜子美也看到了齐梁诗歌值得学习的一面,“陶冶性灵在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孰知二谢将能事,颇学阴何苦用心”(《解闷十二首》其七)、“新文生沈谢”( 《哭王彭州抡》)、“流传江鲍体”(《赠毕四(曜)》),二谢、阴铿、沈休文、鲍照等人,都是六朝的代表诗人,且在声律、形式与技巧上颇具创新性,正合杜子美所主张的“晚年渐于诗律细”(《过闷戏呈路十九曹长》)、“觅句新知律”(《示宗武》)等。
对待诗论上各执己见的唐人,杜甫也往往能够看到他们的特色。如《陈拾遗故宅》云:“ 有才继骚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终古立忠义,感遇有遗篇。《春日忆李白》云:“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