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诗意意识分析(2)

时间:2021-08-31

  二·诗意的“永恒”意识

  论及《春江花月夜》里提到了宇宙的永恒,至此“永恒”主题也开始受到广泛的关注。回到闻一多先生的观点上来,即从初唐开始,诗人“已从美的暂促性中”逐渐领悟到了一种宇宙意识,一种超越时空的永恒的观念,用闻一多的话说,乃是“一个最飘渺,又最实在,令人惊喜,又令人震怖的存在,在它面前一切都渺小了,一切都没有了”“就在那彻悟的一刹那间”,诗人已经变成了“哲人”。其态度冷静而庄严,冲融又祥和,“不卑不亢”而“深沉”、“纯正”、“高雅”,从而进入了一个寥廓、宁静、神奇的境界。这种宇宙永恒意识,从卢照邻、王勃、陈子昂等人诗中可见端倪。

  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此诗中“青松”即为永恒的象征,它和金阶白玉相比是永恒的。通过两个实物的两相对比,诗人的情感便洋溢而出,而且上升到了“永恒”的精神风貌!王勃的《滕王阁诗》 :

  闲云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诗人以江水的永恒与人生的短暂进行对比!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间就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生命将逝,而慨叹江水之无穷。《论语》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江水的永恒便开始被人认识起来,经过张若虚,李白发展到杜甫的“不尽长江滚滚来”再到后来的苏东坡硬是将“水”,“月”永恒联系起来,说明“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而“物与我”皆“无尽藏”矣。在这“变”与“不变”之中叩响追问宇宙人生哲理的主题。初唐四杰以后,又有刘希夷的千古名诗《代悲白头翁》,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最了不起还是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尤为古今绝唱: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诗人歌颂永恒,必须以人生的短暂相比,在大千世界之中人生就只是一个点,一个人踽踽独行:前,见不到古人;后,见不到来者。只有一个人在短暂的生命中,狭小的天地间摸爬滚打!新的时期,新的历史使命加上短暂的人生,许多仁人志士就在这历史长河中蜗行摸索。这就是初唐四杰以来“独怆然而涕下”的缘故。谈到张若虚《春江花月夜》里边的诗句,那是句句绝唱,字字珠玑,令人心潮澎湃,心之向往,更显永恒主题;稍后,有李白的《把酒问月》也是从这条线路发展而下来的名篇: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白兔搗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怜?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明月永恒人若水,经过邈远时空的穿梭,月亮亘古不变。“今月曾经照古人”只是观赏古之月与今之月的人不一样了。宇宙永恒而物似人非。人世苍茫,转瞬间,一切都变了!崔灏的《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昨日的小柴门菲,满园桃花与佳人满面交辉。而今桃花依旧在,可人面却已不在了,春风似乎感觉不到悲楚,依旧笑面迎枝!再看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对宇宙永恒意识的体悟,它不仅是一种时代精神的体现,也构成了大唐气象必不可少的因素,这是时代赋予这一代诗人的历史使命。如果专就它从宫体诗的平凡,庸俗革新上来看,当然不愧是一篇力鼎之作。所以闻一多先生认为他是同陈子昂分工合作“清除了盛唐的路”,为大唐诗歌的繁盛铺平了道路,“功绩是无从估计的”。新的时代正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