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的情味分析(3)

时间:2021-08-31

  总的说来,情感是芴漠无形而不是目击能辨的;是动荡无常而不是静止不变的;是幽微曲折而不是一线直寻的;是绵延不绝而没有起点和终极的。它的不可度量、形难为状、纷纭挥霍、规矩虚位、联虑不穷、浮想连翩的种种特点概括起来就是含糊。情感的这种本质特点决定了它不能用完全写实而只能用离形得似的境象来表现,也决定了它的境象不会产生明确的知识和概念,而只能引发含糊的情味。情味不像哲学概念那样清楚明白,不像科学数据那样毫厘无差,不像写实作品那样注重细节真实,它的含糊正是它的清晰和精确。所以德国美学家、美学这门学科的创立者鲍姆嘉通于1735年发表的《关于诗的哲学沉思》中多次强调指出:美感不能产生自清晰的观念(distinct ideas)里,只能产生于含糊而又清晰的感性观念(sensuous ideas)里(14)。鲍姆嘉通对诗作哲学沉思,而又认定美学是研究感性科学的,所以制造了“感性观念”这个词来说明诗的形象。如果抛开哲学对诗的规范而就诗论诗,则“感性观念”应准确地表述为诗的情境。他的整个意思应表述为:美感不能产生自清晰的观念里,只能产生于含糊而又清晰的情境里。关于情境与情味的关系,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诗人之一的爱尔兰人叶芝,比鲍姆嘉通的论述更为鞭辟入里,他说:“一切声音,各种色彩,所有形式,或由于天赋的潜能,或由于长期的联想都唤起一种不可界说而又精确的感情。”(15) 叶芝所谓“不可界说”(indefinable)是什么意思呢?他指的是不可用衡器来度量,不可用理智来分析,不可用推理来判断,不可用归纳来概括,不可用定义来界定,用他自己的话说,也就是某种“不具形体的力量”(disembodied powers)。他说抒情诗情境结构的一切组成部分都唤起“一种不可界说而又精确的感情”,用更准确的诗学语言来表达,应是情境结构会唤起含糊而又精确的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