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迟子建作品动物意象(2)

时间:2021-08-31

  不止一次,迟子建给那些充满灵性的动物安排了走向死亡的结局。《一匹马两个人》(《收获》2003年第1期)是作者的新作,顾名思义,它讲述了一匹马和两个人的故事。“它在别人家是马,在他家就是人”。薛敏的话一语中的地道出了马在老头、老太婆心中的地位。老夫妻死了,从屠刀下逃脱的老马来到二道河子,那里有老夫妻生前最喜爱的麦地。麦子熟了,老马在麦田上跑来跑去,吃力地驱赶着前来偷食的鸟儿。鸟儿消耗的是老马的气力,人剥夺的则是老马的生命。麦子丰收了,已经瘦得面目全非的老马竭力阻止薛敏母女对老夫妻麦子的霸占,可它真的老了,印花(薛敏女儿)用镰刀割了一下它的前腿,它就立刻瘫倒在地上。看着老马流血的可怜样子,薛敏却还要打消印花仅有的一点同情心: “它休想死个痛快!他们家欠我们的太多了!”她要看着老马流血至死。就这样老马听了三天的割麦声,平静地死去了。老太婆死了,死得意外却称得上福气;老头死了,虽说孤寂也算是安详;而老马死得真是平静吗?它的死竟更让人有一种揪心的痛感,心里产生震撼!“死亡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同人的吃饭一样简单”(《死亡的气息》)。迟子建是这样看待作品中人的死亡,也一样处理了动物的死亡。在作者冷静、练达的表达下,一种苍凉的色彩跃然纸上。

  “我对辛酸生活的温情表达是永远都不会放弃的。”②<迟子建如是说。这样的创作原则也同样体现在她对动物意象的艺术处理上――苍凉却不令人绝望。源自灵性动物的温情流露,无疑“应该让人欣喜”。《一匹马两个人》中老马死了,但它是作为“人”而死,也是作为“人”而生的。老夫妻视老马为自己的儿子,“须臾不能与它分别”。老马也曾羡慕过山中动物的自由,但它知道老夫妻更需要它。老马知道老夫妻儿子服刑归来后深夜的哭泣,它是他惟一的倾诉对象,它也听懂了小主人第二次服刑前的嘱托。老马思念已经亡故的老太婆,看到她的画像,“泪水就流了下来”。它宽慰自己的老主人,提醒他糊里糊涂忘记的事情。老马也明白只有村里的王木匠对它的主人是真正的尊重与关心,值得信赖。与马吃、睡在一起,孤零零的老头不再觉得凄凉,“他希望自己死在马之前,如果马走在他的前面,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老主人过世后,老马照应着他们生前的麦地,直到麦子丰收,可它终没有能力保护麦子不受侵犯,看着老夫妻的麦子被人霸占,老马的泪水滚滚而下。在这里,与其说老马是灵性的动物,不如说它就是人的化身。它是老夫妻服刑的儿子对年迈双亲孝心的延续,是已故老太婆对老头爱的延续,也是老夫妻儿子无言反抗恶的延续。老马逃不脱死亡的宿命,但它对人类所流露出的温情、理解与爱憎分明是美的张扬与显现,给人宽慰。  《酒鬼的鱼鹰》(《天涯》2002年第5期)是迟子建的又一新作,这只由酒鬼刘年无意获得的“像浓荫遮蔽的一处湖水般神秘、寂静而又美丽”的鱼鹰虽说终未逃过一死,但它本身又是充满温情的。鱼鹰竟分善恶,它亲近酒鬼刘年,亲近寡妇寒波,是寒波感觉凄凉时的好伴儿,但它对醉中生事的耿大车与整天嚷着复仇导致儿子丧命又企图唆使孙子的寒波的婆婆这类人物则毫不客气。王老太又来找媳妇麻烦时,鱼鹰“飞得扑棱扑棱的”,上了王老太肩膀,用长嘴啄了一下她的脸,活活吓死了万人讨厌的王老太,大快人心。写物终是为了写人,高贵、迷人、神奇的鱼鹰无疑是迟子建着意安排的一扇读者得以走进小镇生活、了解小镇人的窗口,但其本身意象之美又是不可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