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川》中,每年九月底、十月初阿甲人都要在初雪的傍晚去逝川捕捉一种被称为“泪鱼”的鱼,这种鱼被捕上来时还会眼泪断线似的呜呜的哭,渔妇们就会安慰它:“好了,别哭了;好了,别哭了。”这鱼果然就不哭了。每年在渔汛时捕捉这种美丽又有灵性的泪鱼在阿甲人看来是一种祈福消灾的仪式,因为在这亘古绵延的逝川中只有泪鱼是永恒的主人。在阿甲流传着一种古老的传说:如果这一天捕不到泪鱼,这家的主人就会有灾祸发生。这一年老吉喜不能去捕泪鱼了,因为她年轻时的情人胡会的孙子胡刀的媳妇儿要生孩子了,她要给她接生。当孩子顺利产下后,老吉喜也错过了渔汛,她一次次的抛网收获的只是空落落的水珠。黎明来了。
就在老吉喜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后的木盆里已经被善良的村民偷偷放进了十几条蓝色的泪鱼,村民们将自己的好运和福气分享给她,愿她在新的一年里也能幸福安康。 人的命运充满了不确定,而死亡却是生命中唯一的必然。迟子建曾说:“我目睹过无数次的葬礼,看到过许许多多我熟悉和挚爱的长辈在苍凉悲壮的葬歌陪伴下,灵柩高起,运向我们祖先的大山中安然长眠。”但死亡在迟子建看来并不是旅途的终结,“我相信生命是有去处的,换句话说,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死亡只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活人在白天里生活,死人在白天里安息;活人在夜晚‘假死’,死人在夜晚栩栩如生地复活。”死亡不再是分离生者和逝者的界限,他们还存在某种精神上的联系。还能以某种方式沟通。这种死亡观就让那个世界不再是冰冷的。
《守灵人不说话》中“我”在为父亲守灵的过程中,终于明白守灵人之所以无法说话是因为两颗灵魂的交流是不需要语言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小魔术师”云岭一直不愿意承认妈妈死了,他总说她去了另外的地方,他相信清流里的河灯会成为联结他们的信使。“我”也确定这载有魔术师胡须的河灯可以一路走到银河之中。
《亲亲土豆》中那个在李爱杰转身时一直滚到她脚边的土豆似乎让真挚的夫妻之爱战胜了死亡。 迟子建笔下的死亡不再是神秘、恐怖与血腥的,它更像是一个日常性的事件,是人们日常的一个部分。“我写过的死亡都是漫不经心的,并不是刻意设计的,因为它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突然的遭遇。”《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那张艳俗而轻飘的牡丹图和那辆被农民成为“瘸腿老驴”的旧摩托车,都在不经意间充当了杀手的角色,劫走了人间最光华的生命。 《一匹马两个人》中老太婆在睡梦中被颠下马车死去。
《沉睡的大固其固》中媪高娘死于魏疯子意外滚下的一根圆木。似乎是为了消解人们对死亡的恐惧,迟子建笔下还写了带有些荒诞的葬礼。
《秧歌》中李老头的葬礼上,义子王二刀穿上孝袍像个白色的幽灵,女萝戴的孝帽子像死老鼠一样被会会掀落在地,李老头的婆子则总在数灵位前灵幡上的纸片,宾客们则忙不迭似的埋头吃着那碗热乎乎油汪汪的羊肉面。死亡的所带来的阴影消解于无形。在迟子建的笔下,死亡风雪忽至,并不使人完全绝望,作品中透露出的是坦然接受日常轮回的大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