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小说“后退内转”的“故乡”叙事(2)

时间:2021-08-31

  二、“向后退”“向内转”的叙事手法

  1 “向后退”的视角聚焦

  迟子建的“故乡”叙事,常常采取“向后退”的视角聚焦,追忆模式。点题的话“我把五彩项圈丢失了!”“那美丽的、我心爱的东西,丢在北极村了!”“故乡”是灵魂的所在,要找到最初的本真,不再迷失自我,必须追寻,在叙事上就是“追忆模式”,常常是童年的记忆,“向后退”的视角聚焦,儿童的视角。“赤子天真”是人性的最突出表现。《北极村童话》里迎灯可爱,尽管身在不幸的年代星,还是对事物充满了好奇和幻想。《原始风景》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纯洁。儿童眼中的乡土是美好的地方,无忧无虑,也隐喻着乡土是理想的乐土。

  这种视角正是人与自然契合,“故乡”的本质最好的切入点。作者说,是“童年视角使我觉得清新、天真、朴素的文学气息能够像晨雾一样自如地弥漫,当太阳把它们照散的那一瞬间,它们已经自成气候……所以说童年生活给我的人生和创作都注入了一种活力,我是不由自主地用这种视角来叙述故事的。”

  这种视角设置了一个真纯的自然故乡世界。预先设定,在这不为现代人迹所至的田园山村,有一个现在人性完满的自然自足状态,并试图从中寻找人性的归宿。樊笼之外的自然世界里,人性真纯、朴素自然,跃动着生命的张力。同样真纯的美学特征反映了自然有趣,他们着力于恬静、安适的田园的描绘,情调当然是和其表现的哲学文化思想内涵相对应。在这样的故乡里,人性自足常乐,最突出的是儿童形象,还有一些纯真未泯的“老小孩”形象,他们乐天安命。虽然快乐微不足道,但在他们的心里,是自然人生的全部幸福。还有很多平凡而善良的人,如《福翩翩》中,每个人都怀着对人生的自然体认。甚至是腺胧的希望和梦想来编织生活。虽然人们都受着命运的驱使,但他们在有限的天地中长幼有序,融洽和谐,相濡以沫。不分高低贵贱,没有正反的对比,只有各种真人性的交融。

  这种视角代表了追求真人性、出世自然、反朴归真的理想主义思想。回归故乡,回归自然人性,反对人性异化。实现对人性的拯救就是实现了对文明的拯救。“向后退”的儿童视角全力保护的是一个理想的乌托邦,精神的家园。正因为理想,才没有瑕疵,世界中发生的一切都处于自然本性,不是外界的压迫和纷争所致。

  2 “向内转”的心理叙事

  “故乡”叙事的脉络反映着心灵的成长,因此在儿童视角下,常常以第一人称“我”作为叙事者和发现者进行叙事,这种内视角的手法充分展现了一个人的自我确认、自我发现的历程。“故乡”中的儿童大多孤独无助,内心活动复杂多变,成长坎坷艰辛,比如《北极村童话》里:

  “于是,我这个淘气的,爱说的,不听话的孩子,就被甩下了。

  我一手攥着石子。一手挥舞着柳条棍,在沙滩上玩了一会,我又想哭了。”

  就是这样传神的心理描写,表达出一个孩子孤独而渴望爱的童年。

  这些儿童的背后。还有一个全知全能的叙事者,用俯视的角度掌控全局,形成很强的叙事张力。在叙事的多重复调中,也凸显了成人和儿童的差异、精神的残缺。儿童只有在“故乡”的大环境下才能完成自我的成长。而只有通过追忆,才能深刻内省,观照成长之路,从而找到精神的出路。所以说,“向内转”和“向后退”是一体的叙事,这样的“故乡”世界意义更加深广,映照出现实世界的真实面貌。

  这种特别的“故乡”叙事手法更能接近“故乡”的本真,只有选择“故乡”作为精神的指向,才能够充分表达对人性美和优美人生形式的肯定,精神上重返故乡,在精神家园里诗意地栖居的心愿。

  3 童话和神话“故乡”叙事

  既然是儿童视角,呈现出来的“故乡”是童话世界,甚至还有超现实的神话色彩。原始大森林、皎洁的白雪和冰清玉洁的空气、温暖的爱和辽远的淳厚的人情……都是童话世界的美好景象,这些美好事物给作者提供了最好的想象力。最典型的就是《北极村童话》,充满了爱和梦幻,还有欢笑和眼泪。还有许多典型的“童话精灵”,比如《草地上的云朵》里的丑妞,有着大自然赋予的灵气和聪慧,来自自然又归于自然。《白雪墓园》里拟人的自然景物,还有随处可见的比喻和夸张,都是童话里最常见的手法。

  神话色彩浓重的表现在“彼岸”世界的描写上,其实,“彼岸乐土”还是“故乡”的另一种形式。没有任何纷争,宁静祥和,灵魂得到安息,人性重回到美好圆满。《亲亲土豆》里的梦境,《树下》《遥渡相思》建构理想的灵魂世界等等,和童话世界一样,起着现实世界的镜像作用,映照出现实的残缺和丑陋。

  “故乡”叙事,是由内而外的一个圆满的世界,有外在环境、人物,具体而言就是童话和神话世界,还有心理世界,这个“故乡”是作者精心创造出来的。远非单向度的叙事线索就能简单概括,而是一个立体多层的世界。  尾声:“故乡”叙事中的女性主义探索和追问

  在迟子建的“故乡”叙事中,具备母性的“故土”,女性是重要的角色,女性常常以主体身份出现在“故乡”中,比如《逆行精灵》里的鹅颈女人;《微风入林》里的方雪贞等。即使是在理想的“故乡”中。女性实现了自我发现和自我成长,但还是摆脱不了历史的沉重、边缘的困境,更加彰显出理想和现实的巨大断裂。也让“故乡”具备了社会思考的广泛价值。《逝川》宛如一曲无奈而感伤的挽歌,能干的吉喜在无能的男权社会里,竟然得不到幸福;《麦穗》里有天分的女孩西西因为追求自我,最后被命运打败,沦为村妇。女性的爱情、婚姻似乎都带有宿命主义的阴影。不过,迟子建改写了传统的女性形象,把她们作为男权现实世界的镜子,虽然苦难,但有温情和信心,作者在努力构建“故乡”的和谐两性世界,期冀女性不再被异化,不再被边缘化,实现诗意的生存与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