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阅读《赤壁赋》与《愚溪诗序》

时间:2021-08-31

比较阅读《赤壁赋》与《愚溪诗序》

  引导语:《赤壁赋》与《愚溪诗序》这两篇文章同样是抒写遭遇贬谪的愤懑,两篇文章的写法却有很大的差异,文中表现出的思想、个性、襟怀也不相同。下面我们一起来学习吧。

比较阅读《赤壁赋》与《愚溪诗序》

  一、构思选材各有千秋

  苏轼的《赤壁赋》是宋代文赋的优秀代表作,他继承了传统赋体文“主客问答”的形式,按“写景——抒情——说理”的层次逐层铺开,行文自然流畅,体现了情、景、理的高度融合。作品既体现了传统赋体文“铺采螭文,体物写志”文采飞扬的特色,又打破了赋体文声律字句的限制。语言散韵结合,笔随情至,自由洒脱,带给读者的既有哲思,又富诗情。

  表现在选材方面,读《赤壁赋》使人感到,作者的视野非常开阔。这“视野”一方面是眼前所见的实景,另一方面是作者的一种襟怀。如作品一开始写到夜游赤壁的情景,在作者的脑海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眼前是清波荡漾、水雾迷茫的江面,头顶是皎洁千里的月色,苏子与二三好友把酒临风,沉醉在这月下美景之中而翩然欲仙,那是怎样一个如梦似幻的意境!当他们“饮酒乐甚,扣舷而歌“时,读者似乎看到了他们酒酣兴至,纵情放歌的快意神情,即使是后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箫声传来,带给人幽幽的悲凉与忧伤,这画面却更显空寂、开阔。

  主客问答一节更让我们体会到这“雄视百代”的苏子的开阔襟怀。如写客之忧,从眼前之景、孟德之诗想到一世雄主曹操当年“舳舻千里,旌旗蔽空,诗酒临江,横槊赋诗”,所想到的人本就可以彪炳史册,想到的画面又是何等雄伟壮阔!再由这“一世之雄”最终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想到“吾生之须臾”,可谓思接千载,时空的穿越似乎就在转瞬之间,这更需要一种怎样的气魄!苏子的回答谈到的是水、月的变化与永恒,天地万物的存在与归属,清风明月的取之无尽、用之不竭,这些又岂是柳永、秦观等拥有婉约情怀的人所能想到的呢?

  柳宗元的《愚溪诗序》本是写于《八愚诗》前的序文,诗已亡佚,而文却保留了下来。作品主要采用托物言志的手法,借愚溪以自比,表达作者遭遇贬谪的抑郁和激愤之情。全文以短句为主,语言在凝练之余,显得凝重。从行文的风格来看,更像是一个人的独白,貌似平和,实则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平和忧伤。

  从材料的选择来看,作品从愚溪的得名写起,看似平缓,“予以愚触罪”一句出,心中的悲愤已初露端倪。下文的愚丘、愚泉、愚沟、愚池等景物的介绍,虽给读者勾勒出一幅幽奇秀美的山光水色图,但这画面却是寂寞的、冷清的。下文写到的“其流甚下”,“峻急多坻石”,“幽邃浅狭”,“无以利世,适类于余”更是自己对自己才华卓著而不得施展的悲愤之情的直接抒发。文末作者以愚溪的“清莹秀澈,锵鸣金石”自比高洁的品格,用“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表达自己渴望超脱世俗的愿望,都使读者感受到他内心怀才不遇的无奈与痛苦。

  二、一样的贬谪,不一样的性情与襟怀

  苏轼和柳宗元都应算得上是少年得志之人。想当年,苏轼二十岁左右即“学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二十二岁中进士,连名震当时的欧阳修也曾叹曰:“读轼书,不觉汗出”;柳宗元“少精敏,无不通达”,二十一岁即中进士。这和那些皓首穷经而仍科举无望的人相比,他们卓著的才华无疑是令人钦敬的。可惜的是,苏轼于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因“乌台诗案”获罪。次年二月责授黄州团练副使,时年四十三岁;柳宗元于永贞元年(805年)因参加王叔文领导的“永贞革新”运动失败而被贬永州司马,时年三十二岁。

  一样的才华卓著,又一样在人生的盛年不幸遭遇贬谪,面对厄运,两个人也表现出不同的性情与襟怀。

  读《赤壁赋》,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在旷达风貌之下内心的悲愤和一些消极情绪。如“不绝如缕”的幽咽的箫声,苏子“愀然”的神态,及“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无奈与悲观,但文中更多的表现出身处逆境的豁达、开朗、乐观与自信。如关于水、月的变与不变的辩证关系的思考,愿于清风明月中尽享自然美景的超然之乐等,苏轼留给我们的印象是洒脱的、旷达的。这种个性也体现在他的其他作品中。如写于同一时期的诗《念奴娇·赤壁怀古》与《后赤壁赋》,诗中尽管也有“人生如梦”的感叹,壮志难酬的悲愤,但“一樽还酹江月”一句则让我们感受到他的现实,他对眼前生活的珍惜。人生短暂,无论是幸或不幸,这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们要做的是接受它乃至享受它。在诗人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下,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豁达开朗积极乐观的精神。《后赤壁赋》中所表现的旷达更几近于虚无缥缈了。

  柳宗元在《愚溪诗序》中借愚溪的“善鉴万类,清莹秀澈,锵鸣金石”来比喻自己高洁的人格,文末用“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描写自己形神俱忘,他似乎也在与自然的融合中消解了痛苦,然读罢全文掩卷沉思,我们却仍能感觉到作者内心绵延不绝的忧伤。也许当他遭遇贬谪后,尽管痛苦,他却并未对生活失去信心,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无怨无悔,他希望在流连山水中乐以忘忧。但他内心的忧愤却如此深远,《永州八记》记记都是他忧伤的`凝结。“灾难给了他一份宁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与自然相晤,与自我对话。”(余秋雨)他不满于压抑人才的社会,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希望自己的忧伤能在山水中释怀。在《始得西山宴游记》的结尾,他也曾写道:“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他在登临西山,看到眼前“若垤若穴,尺寸千里”的开阔境界,被贬的抑郁似乎荡然无存,但这抑郁又在他以后的几篇记文中萦回不绝。谁让他是一个如此耿介、执著而又傲岸的人呢?在他的《江雪》一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人和整个世界的抗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苏轼和柳宗元,一个以他的乐观、旷达、纵横捭阖的气度成为一代豪放词宗,一个用他的才情、执著、敢为人先的精神倡导了中唐的“古文运动”,他们的才华是令人仰慕的,他们的精神更会烛照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