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在他的小说总集《人间喜剧》前言中说,一个作家如果只会“严格模写现实”,只能成为一个或多或少忠实的画家,“可是,为了得到凡是艺术家都渴望的赞词,不是应该进一步研究产生这些社会表现的多种原因,寻出隐藏在广大的人物、热情和故事里面的意义么?”巴尔扎克所说的“意义”是指作品的思想感情、教育功能、审美感受,类推以后,我们发现它也“隐藏”在诗歌《氓》与《采薇》中“人物、热情和故事里面”,读者透过“典型化”的真实的生活感受到美。
一、主题鲜明,美在其中
《氓》与《采薇》其内容与主题虽然不相同,但是都叙写了小人物的事,都刻画了人物的心灵美,突出鲜明的主旨,使读者难以忘怀。
叙事诗《氓》真切自然地叙写了弃妇订婚、迎取、遭受虐待、遗弃的经过,刻画了一个情深意笃、爱得坦荡而热烈、善解人意、勤劳聪慧、果敢率真、通情明义的女子形象,表达了弃妇对遭受虐待与遗弃的痛苦与悲哀,对任性暴躁、“二三其德”的男子愤怒,满腔愤懑地控诉了这社会的不平。
《氓》透视了女主人公的感情美。她有初恋的期待,有迎取的欢乐,有遭虐待的痛苦,有被遗弃的悲哀,在感情跌宕起伏、曲折多变的过程中,前后事态变化对比,爱憎分明。清人马瑞辰在《毛诗传笺通释》中写道:“氓为盲昧无知之称。《诗》当与男子不相识之初则称氓;约与婚姻则称子,子者男子美称也,嫁则称士,士则夫也。”女主人公对男子的称呼不断转换:“氓(第一章)——子(第一章)——尔(第二章)——士(第三、四章)——不称呼(第五、六章)”,我们从中看出两人感情的发展(由尊重到鄙视,由痴情到悲伤,由热爱到痛恨),曲折其妙,情尽委曲,耐人寻味。美的东西之所以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就在于它体现了人的东西,尤其是体现了人的情感生活。就如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以优美的旋律、纯美的感情,使人在精神上获得一种极大的愉悦和满足。
《氓》展现了女主人公的性格美。莎士比亚的悲剧是性格的悲剧,易卜生的悲剧是社会的悲剧,古希腊的悲剧是命运的悲剧,而《氓》的悲剧是命运、社会的悲剧。《氓》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有鲜明个性的悲剧人物形象。女主人公待人天真、善良、温柔,对氓一片痴情。在婚后家庭里勤劳能干,体现了女性的传统美德,令人敬佩。面对氓喜怒无常、喜新厌旧、蛮横粗暴,她具有一定的觉醒反抗意识,倔强刚烈,坚决果断,但最终还是成为悲剧婚姻的受害者和古代妇女命运的代表。女主人公的可爱、可敬的性格,被撕碎了给人们看,引起人们关注当时政治、经济的不平等的社会问题,发现这个“不平等”决定了男女在婚姻关系上的不平等,使氓得以随心所欲地玩弄、虐待妇女而不受制裁,有抛弃妻子解除婚约的权利。
《采薇》叙写了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阴雨霏霏、雪花纷纷的返乡途中艰难独行,遥望家乡,抚今追昔,不禁思绪纷繁,百感交集,追述了艰苦的军旅生活,激烈的战斗场面,无数次的登高望归情景,集中表现了戍卒们久戍难归、忧心如焚的内心世界和周人对战争的厌恶和反感。
而《采薇》展现了征夫的雄壮美。我们从第一章中看到战士们为了保卫国家而抛家舍业;从第二章中看到守边战士居无定所,与家人音信隔绝,过着艰辛的生活;从第三章中看到戍卒度过了漫长岁月,服役无期;从第四章中看到戍守生活紧张劳苦,战事频繁;从第五章中看到军容威武,装备精良,战马肥壮,戒备森严,气势不凡,冲锋陷阵,战无不胜。这两章把戍卒放在王朝与蛮族的战争冲突的背景中,放在厌恶战争的情感之中,放在久戍难归、忧心如焚的心理煎熬之中,凸现他们的英雄气概和“阳刚之美”。
《氓》的女主人公在性格阴柔之美以外,还有几分阳刚之气,而《采薇》中的征夫阳刚、自豪在身,但仍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思乡之情,昔日的“杨柳依依”与今日的“雨雪霏霏”对比,必然会生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唐李频《渡汉江》)的忧惧心理,真有几分阴柔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