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飘起来,又沉下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土地上。
其实,他是做过买卖的,那是在五十多年以前的一个春荒时节,他曾到集上给东家卖过粮……
同是一个沈三山,那时卖得,这时就卖不得了吗?
沈三山困惑地扬起灰白绳索一样的眉毛。天上挂着一轮红红的太陽,象一个巨大的西红柿王。
并不是所有产生于黑夜的主意都要在太陽底下消融。人老雄威在,沈三山下定决心了。坚冰一旦打破,航线一旦开通,后面的事,似乎很容易。
一辆很气派的皇冠车停在了岔路口,沈三山提着两只很重的真水牛皮箱走了下来。
“首长,您这是要到哪里去?要不要我再送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司机谦恭而疑惑地问。
“不。不必了。”沈三山只顾调整他的箱体位置,头也不抬地回答。
“什么时候来接您?”司机想起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条保密纪律,但他实在弄不清这老头是来干什么的。况且不管来干什么,总要回去吧?
“不用接了。”沈三山挥了挥手。他坚信自己的西红柿一定能卖出去。
小车屁股上冒着黄烟开走了。沈三山突然感到了片刻的孤独,仿佛是一根结实的脐带断了,他被抛到这离休干所很远的郊外市场附近,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谁。
这难道不是他希求的吗?此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管怎么样,没有车,他是回不去了。只有朝前走。
农贸市场的入口处静寂了一下。这老头衣着平常,却有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姿态,特别是他的皮箱,陽光下,铜扣反射出耀眼的灯光。
小商贩们贪婪地盯住了沈三山。这老头要是停下来买点什么,一定出手大方。赚钱就是要赚这种人的。 沈三山对周围的暄闹颇不习惯。以往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肃静一片。
“小鬼,你这个西红柿,怎么卖的呀?”沈三山亲切和蔼又居高临下地问。
“小鬼”怔了一下,大概是有感于这称呼的生疏。紧接着想起“和气生财’的古训,告诉他一个价目。
小鬼的西红柿还没有水牛皮箱内的货好。沈三山有些得意。他定一个更便宜的价,还怕卖不出去吗?
他踌躇满志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