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鞋磨破了底怎么办？”

　　“找鞋匠啊，苏格拉底。”

　　“一个国家衰落了，找谁来治理呢？”

　　“当权者啊。”

　　“年轻人，当权者的产生是命运之神决定的吗？”

　　“我想是的，先生。民主的雅典，由命运之神选出的圣明男子来治理。”

　　“谁来决定命运之神的产生呢？”

　　事实上，我并没有十分注意这张略显陌生的面孔。我想这只是个不常出现在公共场所的年轻人，与其他人并无差异。所以我只是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诘问，让模糊的事物在共论者心里产生清晰的概念。然而我错了，我的想法错了，太天真的想法容易大错特错。在此之前，我应该注意到他与众不同的着装。没错，这个常年居住在雅典学院的年轻人是米烈多士，诡辩派的拥护者。

　　粗枝大叶的牛虻啊，你就要大祸临头。这意味着，我要开始光明磊落地与诡辩派抗衡到底。然而，我要抵抗的东西，已经不只是叫诡辩的小丑们了。

　　古市街的尽头，一个头发拳曲的小男孩，他说：“苏格拉底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是吗？那这个最聪明的人，怎么没有足够的能力与沾染过尘埃的世俗抗衡到底。谁告诉我，真理呢，真理在哪里？它如何解救神明派来的、可怜的牛虻？然后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他总是把坏的说成好的。”

　　我面对着婚姻的失败，面对着敌人的利箭刺穿我最后的防线，面对着叛徒在法庭上妖言惑众，亦只能默默看脚下的沙石，灰飞烟灭。法庭上，身着白衣的男子们来来往往，我看见了诡辩派的拥护者们满脸笑意，他们向瓦罐里投豆子——白的代表无罪，黑的代表有罪。结果，黑豆比白豆多。

　　比喻都是危险的，于是我把它比作疾雨。我知道在阵雷之后，一定会有疾雨。前些天阿克勒比斯给了我一只鸡，我没有付钱，请别忘记还给他，且代我祝他安好。你们送他回家。我无罪地死，死得光明磊落，难道要我有罪而死吗——况且我并没有死。难道不许我与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交谈就阻碍得了牛虻传达神的旨意？可笑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