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师陀与电影《边城》(7)

时间:2021-08-31

  依依宫墙柳,默默识废兴,不语明得失,摇落几秋深。

  日月转双丸,倏忽千万巡,盈亏寻常事,惊飙徒自惊!

  七四、七六、七九均因事去上海,记得第二次曾□□□□□得指示……〔此处缺文〕

  近三十年来,人事上风风雨雨,倏忽来去,大半熟友,多成古人。弟则因所有旧日习作,多早已在五三年即得书店正式通知,“所有拟印、已印各书案,及存书纸型,因已过时,代为全部焚毁”。香港方面则传转台湾正式法令:“沈某某作品,无论已印、未印、存书、纸型,全部焚毁,永远不得重印。”也可谓历史奇闻。大致在国内为“过时”,宜怀“知其不辱”之戒,避贤让路,为势所当然。在台则因尚未过时,仍能引起不良影响,且似乎八百万大军一败涂地,不是国民党腐败的应得结果,反倒应由我负责。北京据闻有鲁迅研究组织约二十个,想无任何一个专家学阿Q能如台湾方面主持宣传工作的理解阿Q精神深刻如此到家!

  世事既然如此,弟因此一入历史博物馆即三十年不移窝。名分上为研究文物,事实上作一合格公民,避灾免祸而已。三十年来,同事中多数人即已不知我过去干过什么,社会上其他可知。“时变启深思,经冬复历夏”。三十年中什么专家文豪,学得我一个不值的,多已成“录鬼簿”中人物,弟则犹复顽健如故,看来还可望再熬三五年,把一些常识性研究工作在进行、待收尾的逐一完成,才可望向上级首长有个交待,证明这三十年并不是个吃白饭的公民,也才对得起国内外友好!

  一切望放心!

  按:着重号原信中标作△,原信中无法识别的字以□代。同时据手迹对刘增杰引文有校改,()中字为原信中补写于行外者,〔〕中字为原信所无者。信中所引诗已收入《沈从文全集》第十五卷“京门杂咏”一辑中,题《七二年冬过北海后门感事》,文字与此处所引稍异:第四句为“摇落感秋深”,刘增杰文章转录时作“几秋深”,可能是刘先生在据手迹识别时判断错误,“感秋深”意义甚明,“几”则不可解;第六句为“倏忽万千巡”,这回是《沈从文全集》与手迹不一致了,手迹显示的是“千万巡”,如果从平仄对照来说,“千万巡”似乎更好一些,虽然这首诗似乎不是格律严紧的近体,但基本的平仄对照应该还是会遵循的,因此可能是《沈从文全集》在整理时出现了错误。至于前说“茅屋”而后说有细雨从“瓦隙”飘下,显然是有些矛盾,“瓦隙”或系随手写出而已。另外,引诗之后自缺文处以下未见原信手迹,均据刘增杰先生文章转引,其中“所有拟印、已印各书案,及存书纸型”一句中,“书案”可能是“书稿(稾)”之误,看来也是识别手迹时的判断错误。而此信中说收到师陀的“新书一本”,应该就是师陀的散文、历史小说、历史剧合集《山川·历史·人物》,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3月出版,这也可以作为说明此信是写于1979年的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