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谈创作(4)

时间:2021-08-31

  如果说环境描写、风俗描写是外部影响的话,那么,沈从文以含蓄的手法则深刻而巧妙地揭示了人物内心深处的秘密。西方的爱情小说往往带有很强的性色彩。而中国人的爱却是深沉而含蓄的。沈从文小说中的爱情描写一方面继承了中华民族表达情感含蓄的传统,另一方面也暗含了人类解放的时代精神,体现出了苗族同胞由包办婚姻到自由恋爱的进步。例如小说中哥俩为翠翠唱歌求爱,就带有中国式恋爱的浪漫情调。

  在表现翠翠的爱情意识时,沈从文的笔法尤为含蓄。这既体现了传统文化对作家思考及表达方式的影响,也很准确地把握了娇羞少女微妙的心理。翠翠由爱情的萌生阶段到对爱情执著阶段,其间微妙的心理变化,沈从文表现得非常的准确到位。翠翠的情窦初开始于与傩送的初次相遇。翠翠语误骂了傩送,傩送非但没有生气,还找人送她回家。沈从文对此只含蓄地寥寥一笔,说翠翠“沉默了一个晚上”,给读者留下了极为广阔的想象空间。翠翠爱上傩送后,很关切的想获得有关傩送的消息,却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就会无缘无故地突然问(曾)祖父:“爷爷,你的船是不是正在下清浪滩呢?”爷爷横向摆渡的船是不可能纵向顺流到清浪滩的。原来,是傩送在清浪滩。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一娇羞少女的情怀。当祖父问她可否知道上门来提亲的“那个伯伯来作什么”时,翠翠口说不知道,脸同颈勃却全红了。翠翠提篮去拔鞭笋,回来时篮中装着一大把的虎耳草。这一系列微妙的事件,无处不体现作者敏感深刻的审美感受力和坚实的心理基础。翠翠的形象其实是以作者的亲生妹妹九妹为原型的,作家对现实生活体察入微的艺术感受力不能不让读者为之暗自称奇。  沈从文在表现少女觉醒的爱情意识时,用了写梦的手法。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人类大脑皮层神经极度兴奋的产物,是“有所思”在潜意识舞台的上演。翠翠的梦,美得像童话,在作者笔下充满了诗意。二老的歌喉打动了少女的心,装点了少女的梦。少女在歌声中入睡,梦中普通的虎耳草可以大得如伞,她飘然在悬崖摘了一大把!这里的虎耳草不再是一种普通的野草,而是一种饱含爱情意味的象征。

  如果说边城是作者遥望的梦乡,童心未泯的幻象,那么,对故事结局的处理则表现出作者矛盾中的理性。鲁迅先生说过,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当众撕给人看。纯美的东西总免不了要为残酷的现实所碰碎,也难免会有悲剧。翠翠的爱情便很纯美。典型的浪漫主义写作手法往往会选择在故事最完美的时候收尾,作者的理性却不容他这么做。但是,作者似乎又不忍看到所爱的一切太过悲惨,强烈的悲剧意识便有所冲淡。翠翠最后等待傩送,而傩送何时能归,作者说“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却准确而细致地展现了一娇羞少女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