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缭绫》翻译赏析(2)

时间:2021-08-31

  译文:

  缭绫缭绫,跟什么相似?既不似罗、绡,也不似纨、绮。该是像那天台山上,明月之前,流下了四十五尺的瀑布清泉。织在上面的图案美得令人叫绝,底上铺了一层白烟,花儿攒成一丛白雪。织它的是什么人?穿它的又是谁?越溪的贫女,宫中的艳姬。去年太监来宣布皇帝口授的诏令,从宫中取来式样,命民间照式纺织。织成飞在云上的一行行秋雁,染上江南一江春色。宽幅裁作衫袖,长幅制成衣裙,用熨斗熨平绉折,用剪刀剪开花纹。奇异的色彩和纹饰相互隐映,正面看,侧面看,鲜艳的花色闪烁不定。宫廷舞姬深受皇帝恩宠,赐她一套春衣,价值千金。只要汗、粉沾污,她就不愿意再穿,在地上拖来踩去,毫无爱惜之心。要知道缭绫织成费尽了心力,莫把它与寻常的缯帛相比。煮茧抽丝痛煞了织女的双手,扎扎千声,缭绫还织不满一尺。宫廷里轻歌曼舞的艳姬,如果见到织造的艰辛,应该也会爱惜。

 赏析:

  这首诗为《新乐府》五十篇中的第三十一篇。唐代自安史之乱后,越州一带的丝织业在官府的奖励下急速发展,缭绫就是其中极精美的一种丝织品。元稹在《阴山道》诗中写道:“越呒縠(绉纱,薄而轻)缭绫织一端(唐制以六丈为端),十匹素缣(一种微带黄色的细绢)工未到。”意思是用织十匹普通素绢的工力,也织不出一端缭绫。可见这种高级新型丝绸纺制的精难程度。因为它适合宫廷贵族的消费需要,辛勤纺织的越溪寒女就不得不日夜劳作,甚至搭上自己的青春。元稹《古题乐府·织妇词》云:“缲丝织帛犹努力,变缉(聂,古代计丝的量词)撩机苦难织。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挑成花纹)嫁不得。”可见当时缭绫贡户生活的痛苦。因此当时有不少诗人作诗讽谏,白居易就作下了这首《缭绫》诗。诗歌首句“缭绫缭绫何所似?”以问句的形式提起读者对缭绫这种丝织品的注意,形成一层悬念,读者开始产生对缭绫的关切心情。但接下来诗人并未回答前面的发问,而只是说“不似罗绡与纨绮”,罗绡纨绮都是丝织品,它们虽不算最精美高级,但在当时也是相当奢侈的服饰用品了。缭绫既不象罗绡纨绮,则悬念进一步加深,读者想了解缭绫究为何物的好奇心愈加强烈。在这种情况下,诗中才说它就象在明朗的月光映照下,从天台山上倾泻而下的瀑布那样神绝妙。缭绫是越州名品,天台是越州名山,天台山有石梁瀑布,“瀑布悬流,千丈飞泻,远望如布”(《太平寰宇记·天台县》)。用当地名山瀑布形容当地丝绸名品,又用“明月”修饰,就不是一般的泛泛比喻所能比拟了。诗人似乎还不满足,接下来进一步描绘缭绫的精妙,写它的图案花纹是由白色烟雾般的写底子,衬着白雪一样的花簇,交映生辉,奇妙无比。读者自然会问,如此精美奇妙的丝绸是谁又是如何纺织加工的呢?穿着使用它的又是什么人呢?诗人答说“越溪寒女汉宫姬”,就是说是由越溪一带的贫寒女子加工,宫廷里妃嫔们消费的。一方生产,一方消费本无不可,但纺织这种丝织品的越溪女是“寒女”,就很有些令人迷惑不解了。按说这些生产丝绸,进行纺织加工的人们是不应该贫寒的,因为她们生产的东西是如此昂贵。一个“寒”字,足以说明越溪织女的生活极其困苦。很显然,那些穿着使用缭绫的宫廷妃嫔们,她们的奢侈生活正是建立在辛勤劳作的越溪女的苦难之上的。

  进而诗歌描述缭绫的制作过程。依皇帝的口谕,要求按照宫中御用的式样,织成象蓝天白云、秋雁南飞的图案,染成江南春水般的碧绿色,再用金属熨斗熨烫和剪刀裁制出精美的波纹,这样奇文异彩相映生辉,令人眼花缭乱。用如此高级的丝织品,制成一套舞衣,价值千金毫不足奇。奇怪的是,那些受宠的妃嫔身着如此豪华的服装,并无半点珍惜之意,稍有污渍便弃之如废物。然而缭绫的制作过程确是极费工时的,扎扎不停的机杼,千声之后也未必能织出一尺成品来。写到这里,诗人感叹说:“昭阳殿里歌舞人,若见织时应也惜!”诗人希望那些受宠的妃嫔们,在穿着使用缭绫时,应当想想织女们的辛劳,要有爱惜之心才是。

  全诗重点落墨描写缭绫制作过程的复杂、女工们的辛苦和宫廷贵人们的奢侈无度,通过鲜明对比,委婉而有力地揭露了统治阶级的穷奢极欲。全诗结构上前后照应,以“昭阳舞人恩正深”上承“汉宫姬”,最后描述女工的辛苦劳作,突然点出“昭阳殿里歌舞人,若见织时应也惜”,极自然巧妙水到渠成地引作品的主题,显示出诗人深厚的艺术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