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显然没有分辨的意思:“我画镜子,也许因为它象征青春,如果年华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再来一次,我一定把每件事都记得,而不要忘记……”
“我仍然记得十九岁那年,站在北投家中的院子里,背后是高大的大屯山。脚下是新长出来的小绿草,我心里疼惜得不得了,我几乎要叫出来;‘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是在跟谁说话?我知道我是跟日后的‘我’说话,我要日后的我不要忘记这一刹!”
于是,另一个十九年过去,魔术似的,她真的没有忘记十九年前那一刹时的景象。让人觉得一个凡人那样哀婉无奈的美丽祝告恐怕是连天地神明都要不忍的。人类是如此有限的一种生物,人类活得如此粗疏懒慢,独有一个女子渴望记住每一刹间的美丽,那么,神明想,成全她吧!
连你的诗也是一样,象《悲歌》里:
今生将不再见你
只为再见的
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己永不再现
再现的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青春》里: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而在《时光的河流》里:
啊我至爱的此刻
从我们床前流过的
是时光的河吗
“我真是一个舍不得忘记的人……”她说。
(诚如她在《艺术品》那首诗中说的:是一件不朽的记忆,一件不肯让它消逝的努力,一件想挽回什么的欲望。)
“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
“初中,从我停止偷抄二姐的作文去交作业的时候,我就只好自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