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粉情结的散文

时间:2021-08-31

  “新磨的玉米面,现做的玉米粉,清凉爽口,三块钱一碗了。”一声声叫卖,越过喧嚣的人群,传入我的耳朵。我不由地寻声而去,在菜市的角落,发现了那卖凉粉的小摊位。

  “大妹子,来一碗吧,现磨的面,现做的粉,清清凉凉的,劲道又爽口!”一对大号的红塑料桶里盛满了清水,黄灿灿的玉米面蝌蚪仿佛有了生命,在水中漂浮着,圆润的形状不知不觉地牵绊住我的脚步。守着红桶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紫色碎花套装,裹着她那圆润的身体,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红彤彤的圆脸,带着甜甜的笑意。见我立足凝视,殷勤地向我打着招呼。

  啊!玉米粉蚪蚪,久违的画面深深地刺激着我,将我的思维定格在那些凉粉上。惊喜之余,我来不及多想,打包了两碗就急匆匆地赶回家,迫不及待品尝它的味道。随着那弥漫在舌齿间淡淡的玉米香味,思绪又回到了孩提时代……

  我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奶奶就喜欢为我做这种凉粉。炎炎夏季,奶奶先将玉米挑拣干净,掺些小米,用水淘洗干净。做玉米粉的面,奶奶从不用队里的电磨,嫌电磨磨出的面粗。火辣辣的大日头下,她头顶着笸箩,颠着小脚,偏偏要赶到村东的大石磨去磨面。她将玉米均匀地撒在磨盘上,七十多的老人,三寸小脚一点也不会影响她干活,她灵活地推动碾棍,那劲头丝毫不输给村里的那些年轻媳妇。

  沉重的碾石吱吱呀呀地转着圈。奶奶一手推着碾棍,一手拿着笤帚,一边推一边往碾盘的中心扫玉米。奶奶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磨着面。我那会儿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挨着奶奶,两只小手艰难地扶着碾棍,紧随着奶奶的步伐,好奇地看着,一粒粒玉米被碾压成大粒子,又被碾压成小颗粒,渐渐地磨碎成了粉状。我被奶奶带着一圈一圈地转,脑袋都转晕了,却不舍地离去。

  终于,奶奶停下了手,拍拍天蓝色的薄布衫,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转身拿过细箩,过滤了面粉,过了箩的碎粒又被撒在碾盘上,重复了一遍开始的程序。奶奶的动作轻柔优美,我看着都入迷了。

  奶奶仿佛永远也不晓得累,一双小脚支撑着偌大的身体,一刻也闲不住。磨好面,将笸箩依然顶在头顶,牵着我的小手转回了家。家里的爷爷早已挑回一担清泉水,单等着奶奶回来。这个时候的我通常也很老实,不吵不闹地趴在炕头上,瞪大眼睛看着奶奶忙碌。

  凉粉蝌蚪好吃,制作的工序却很繁琐。整个制作过程断然离不开水的。先烧半锅开水,放些碱面,奶奶右手拿着勺子,左手抓起一把玉米面,掌握好手指的力度,缓缓地将玉米面粉捻搓着撒进开水锅里。一个手源源不断地撒面,一个手不停地搅动着。我也曾模仿过奶奶的动作,两只手咋也无法协调好,憨态逗乐了爷爷奶奶。

  锅里面糊渐渐地变稠了,此时改成小火,继续撒面搅和。奶奶不停地提起盛着面糊的勺子,忽然让爷爷封好火,说捂一会儿可以做粉了。其中的奥秘我现在都不能领悟,许是粉浆的稀稠度正好合适了吧。

  在我的家乡,制作凉粉用的盆是特制的,来市里好多年了,我寻遍市里的大小土产门市,都没见过。红色的瓦盆,盆底是一排排筷头粗细的小窟窿。爷爷提来半桶清凉的泉水,奶奶将粉盆儿架在洗干净的桶口,浇一瓢凉水让盆湿透了。奶奶往盆儿里盛几勺粉浆,漏粉向来就是爷爷的工作,他手里拿起自己做好的平底木头勺子,在瓦盆里来来回回地碾压,只听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一个个粉蚪蚪纷纷落入清水里。我任性总想要自己试试,被奶奶无情的拒绝了,只有趴在炕头上,噘着嘴生闷气。

  做好凉粉后,还要换两次清凉水。清凌凌的泉水,黄黄的粉蚪蚪,顿时勾起了我的馋虫,这时候还不算完成呢。

  我家的院子很大,每到春季,勤快的爷爷便在院子起垄,种满各式蔬菜。每次做好凉粉,爷爷便来到菜园子里,拔几个水萝卜,摘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再摘一两个青尖椒,一小撮芫荽,洗干净交给奶奶。奶奶的手很巧,将这些细细地切成丝,剁成沫,精心地调制好泡粉的凉汤,一顿凉粉才算圆满成功了。

  心急的我,接过奶奶给我调好粉蚪蚪,来不及细品,一口气倒进了肚里。

  “吃的慢些,桶里多的是,又没人和你抢。”奶奶眼睛里含着慈爱,看着我的馋样,不断地提醒着。

  终于压住了胃里馋虫,我才顾得上细细品味了。粉蚪蚪含在嘴里,光滑得在舌尖游走,不用牙齿,只要舌头轻轻地一抿。玉米的香,掺些黄瓜与芫荽的清香,辣辣的,酸酸的,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那种滋味直达心底,久久不会散去,说不出的舒服。我的神态一定很痴迷,逗得爷爷奶奶也抿嘴乐了。

  以后的日子,即使回到了城里,每到暑假我总会跑回奶奶身旁,吃她给我做的凉粉。那种浓浓的味道,掺和着奶奶的爱,一直盘踞在心头。后来奶奶去世了,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也就再也吃不到那可口的凉粉了,但那种滋味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

  如今又吃到了玉米粉蚪蚪,已经物是人非了,还是那晶莹剔透的模样,却再也吃不出奶奶做的味道。

  我忽然有些迷茫了,真的是玉米粉的香淡了,还是我一直怀念的,只是一种情愫而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