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的情书散文(2)

时间:2021-08-31

  我读大一上学期的时候,有一天,看门的阿姨说有老乡来看我。来到接待室,我看见了他,他单肩靠着门框,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条洗得发白上面满是大兜的灰色粗布裤子,一件厚厚的暗咖啡色斜人纹双开衩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套头高领的薄羊毛衫,脖子上挂着条深棕色围巾,鼻子上多了副细框眼镜。他看上去比那时高大了许多,样子显得自信而潇洒。"你长高了,公主"他满是微笑的眼睛看着我,有些幽默地说道。他的眼神清亮,很黑,镇定专注而平静自信。我喜欢观察人的眼,有的眼神飘忽不定,有的愚蠢自大,有的装模做样,有的空洞,有的狂妄,有的狡猾,有的猥琐……象他这种眼神,是非常少见的。"我明天带给你个盒子,你有空看看。"又听见他轻松地说道。第二天,我拿到了只盒子,里面全是信,一共有一千多封。我明白了,他原来每天都要给我写封信,整整写了三年多。有些信竟然写到了五线谱上,他说他将用爱情做音符,而这支曲子只有我能演奏;有些信是用颜料写成,笔触非常的美;有些信又是用漫画写成的,非常逗笑……这种创意和浪漫,我想任何女孩都是难以拒绝的,最后一封信是只粉色的信封,里面没有字,上面写着"这所有的信只是我给你的第一封情书和第一件礼物,最精彩的还在后面……"

  是的,他爱上了我,并且对我宠爱之至,让我感到十分甜蜜。他是令我无法挑剔的,无论从内在到外表,生活里也创意十足,极有品位,能不时听到他的作品获奖的消息,大五的时候他就开始做工程,并有很多方案中标。建筑学界一个著名前辈,一直来信催促他报考他的研究生,但他却幽默地告诉我"我要早早毕业,为你挣大钱,娶你时呀,我要让你坐着白色大林肯兜遍上海,然后再带你去维也纳听音乐会,我要让人人都羡慕你。"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实的肩膀,此时,我只想,你今后哪怕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我也要嫁给你。我开始念大三时,他已经在上海工作了,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来电话,还得去我家,我毕业的时候,他烧的菜已经蛮水平的了。几年来,他明显地瘦了,做为男人,他负担太大。他经常通宵达旦的工作,好几次,我深夜往他办公室打电话,听着他轻松而疲惫的口气,我都彻夜难眠。

  我进入工作的第三的一个年头,他开始向我求婚,这一年29岁的他刚被提升为他们院最年轻的一个工程总负责人和一个科长。在单位集资的新房里,他做为社会男人的能力一目了然,里面该有的都有了,几乎都是最好的。他开室内设计公司的同学按我喜欢的方式进行的装修,看房子的时候,他的朋友开玩笑说,你要是有半点不满意呀,他非再重新折腾不行,我可是没有象他这么宠过女友。是的,人生需要选择的地方并不多,我应该勇敢的选择婚姻,决定了,我要答应他,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激动的决定呀!他出差去外地会审方案,除了开始几天,竟然没有电话给我。每次出差,他每天都要有电话给我的,我没有多想。有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已经回来一星期多了,我略微有点吃惊。我一直沉浸在我幸福的决定之中,我愉快地告诉他,这周末等我的一个神秘电话。这是我七年来,第一次约会他并告诉了他我那绝妙的决定,我听得出来他高兴得都有些哽咽了。

  出门前,父母告诉我:"孩子,就象爱自己一样爱他,幸福就会降临。"一路上,我反复跟自己说,我一定要全部通通地告诉他,我一直以来是多么的爱他,是多么的不能失去他;一定要告诉他,在我生命中他是如何的重要,是如何的无人能替;要告诉他,能做他的妻子我是何等荣幸,要告诉他,爱他就象爱我自己一样……

  他坐在对面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我蓦然想起了十年前,我初三那个暑假,门口的那个同样局促和紧张的大男孩,是的,现在,我应该温柔的握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去了趟洗手间,一刻钟后,他回来了,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我感到了有点异样。他突然显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你,我,她,"他艰难地支吾道。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提醒自己要做到冷静。沉默了大约半小时,他不得不再次开口,"我,她,"他的额头上面密密麻麻有些汗光,那张英俊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这张脸让我很难再看下去了,我默默看着桌上的水杯……"你就象个易碎的玻璃工艺品……我,我,是多么的爱你,"听到这里,我"恩"了一声清清嗓子,提醒他,现在他不一定有资格提及这个字。沉默,沉默又是沉默。听见他又虚弱的说道"她和我是一个单位的,是我工程组的……跟我同岁,外地人,一直非常主动。那天,北方的建设单位能喝,我被灌的一塌糊涂,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她扶我回宾馆,她竟然没有走,都怪我一时糊涂……"……"……她拿着证明要我对她负责,我想给她一笔钱……可……"我天旋地转地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发现它们根本陌生得就象是别人的手……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看定一样东西,就不会晕倒。我努力地想最后看一眼他,他的眼睛慌张得不知道该看

  什么东西,却不敢看我,他的脸就只剩下一张不停张动着的嘴和一根不断蠕动着的舌头还有两排有些黄龋斑的牙,我突然剧烈地想呕吐。

  "你应该负责。"我轻轻的点头,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聒噪。这是这个晚上我讲的唯一一句话。我承认自己是个不合适宜的唯美主义者,是就是吧,至少我现在不想去改变它。

  我拿起包走了出去,他急忙扑出来替我叫车,拉开车门,谦卑地立与一旁。

  我自己叫好另一部车,顺利地回了家。

  ……,

  他来家里找我,很是扰民,因为连我家里的小狗都不再喜欢见到他,最后家里的电话也换掉了。

  我和我的父母出席了他的婚礼,因为据他未来的太太说若我们不参加,这婚礼就举行不了,我们一家看着他的准太太低声下气令人厌恶的百般讨饶,和她那已经再难以遮掩的隆起的腹部,同意了。他的婚礼非常简单,我所知道的新房已经买掉了,租了间旧房子,里面也没有收拾。不久,他的孩子降生了,竟叫了我的名字。  ……

  我开始生病,一病就是小半年,其中竟有两个多月在医院里爬不起来。

  ……

  一年以后,我离开了上海,因为想要生活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