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是个孤陋寡闻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时就在村子里玩耍,在村子的小学上学。自己的几家亲戚,也在周围不远的村子。走亲戚算是开眼界的大好时机。
有一年正月初六,爷爷牵着我的手,照例去看他的舅舅,我可太高兴了。他舅舅,按当地的风俗,我叫作爸爷,那可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与我爷爷挺像的。
那天早晨刚好下过大雪,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积雪被行人踩得高低不平,一步一打滑。爷爷对我说,“我两岁时我爹就殁了,只有我娘和我两个人过活。家里有二十多亩地,没有牲口,没有劳力,生活十分困难,收种粮食更是难上加难。这时候,你爸爷就派人,赶上牲口来犁地,帮助收种庄稼。我18岁时,我娘又去世了,我成了一个孤儿。就是这个你爸爷,把我领到他家里去,给我娶了媳妇。放到现在,这是十分稀有的事。我结婚好长一段时间,还住在他家里,住他家的房,吃他家的饭。他可是咱们一家的大恩人啊!他现在虽然是四类分子,但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总得去看看他。”
爷爷和我边走边说,有时候,还会用手背摸一下眼睛。我看到,爷爷流泪了。走到爸爷所在的大队门口时,我老远就看见一个长胡子老汉拿着一个大扫帚在扫雪,地上的雪有二寸多厚,那扫帚似乎很重,他扫的动作也不快。那老人头也不抬,并没看到旁边有人正在经过。那院子很大,大约有三四亩。这时候,爷爷松开我的手,竟然向那老人走过去,我尾随在他的后边,只听爷爷说,“舅,你把扫帚给我,我来扫。”原来,那人正是我的爸爷。他说,“我是四类分子,扫雪是对我的劳动改造,还是我扫吧。你嫂子她们在家,你把娃娃引上先回,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就扫完了。”我看到,爸爷的鼻子和手冻得红红的,爷爷的眼睛霎时也变红了。爷爷也没有多啃声,就把我领到了爸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