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落的散文(3)

时间:2021-08-31

  他命人给她医治,用了最好的药物。十多天后,她伤渐好,只是些许行走不便。

  (七)

  一日,她独自一人坐在溪边,流水淙淙,鱼儿浅游。她不知怎么就踉跄掉进了水里,只觉满眼都是青色的水,鱼儿还在手边游荡,渐渐呼吸困难,挣扎不了,慢慢的往下沉。在闭眼的那一刻,她眼中浮现出他的脸,没有银色的面具,好似那年在桃花林见到的那人,只是都再也没出现了。她的意识慢慢模糊,但看到那眉间堆积的残云,仍想伸出手抚平......

  有东西落在脸上,熟悉的清香。女子醒来,身上已经落满了凤凰花,远处是一片白色的木槿。她很诧异,每次都能找到那片木槿,却从没有找到这株凤凰树。

  那日,他喝醉了,在树下给她讲了很多故事,将那时在山间追随他的一群猛兽,还有那些通风报信的山雀,教他攀缘的猴子,还有那夜的那个男孩。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讲了很多,也包括,他叫尘。临走的时候,他将一朵凤凰花放入她的手中,消失不见。而凤凰花在她手中化为一个绯红的印记,若影若现。

  接下来的几天,在军中没见过尘,这几天军营形色匆忙,估计正在与轩辕交战。而她的行动也方便了许多,不知是他特意安排还是嘱咐过,现今没有人再怀疑她的去处。

  她漫步走着,不觉来到那片林中,花期已过,满地都是枯叶。远处一声急鸣叫,她因声望去,在天与地的交界处,霞光万丈,雾气翻滚,白云缭绕,清风间生,一株火红凤凰树立在其中,繁华盛景,烨烨生辉。当她走近,所有的树叶红花彷佛有生命一般,轻轻颤动,翩翩起舞。

  她刚欲拾起一片落花,旁侧出现了另一身影。她惊住不敢动,尘冰冷的看着她,蓦的扔下一注酒,自顾自的坐下,在一旁饮了起来。

  淡淡的桃花香,桃花陈酿。记得儿时在家中,父亲喜爱桃花酒。自家院子尽是桃花,满园春色中,父亲母亲拉着她摘花,泡酒,教她唱桃花谣,给她讲圣池瑶山桃花仙子......父亲的桃花酒,埋在一片木槿林里,她唤作木槿。那次她赌气还家,远远听见母亲的悲泣嘶吼,她疯了一般的往回跑,进门就看到母亲自尽在她面前,满身是血,粉色的桃花变成了血红了,空气里都是父亲未散尽的灵力。她呆滞在门口,忘了哭泣,眼神慢慢的空洞,一口鲜血喷出,她倒在血泊中.....自那以后再也没有饮过桃花酒,那种酒噬骨肉。她颤抖的拿起酒,熟悉的味道,刺痛咽喉。转头像尘望去,他的眼神已经迷离,只是深情的望着茭白的木槿,眼中缠绵缱绻,不尽哀愁。她别过脸,浸入自己的世界里,沉沉的睡去。

  (八)

  那株凤凰树自那次见了之后,往后都是若有若无。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她心生疑惑,终于明了,或许那株凤凰树与他息息相关,如此便简单许多。她速速舞动双手,随着她的手起起伏伏,慢慢幻化出几只彩色的飞蛾,绕着她的周身飞了一圈之后,便向远处飞去。

  那一夜,她第一次主动出现在他的帐中,行辕简朴,只一方木桌。她站在他面前,执起手中布帛,粗陋画中:一女子立在木槿丛中,一只手执着一朵木槿,一只手伸向远处,似在渴求,在她手指的方向,一男子背对着女子站在皎洁月光下,周边是火红凤凰花,男子白衣白发,看不清表情,背影决绝,冰冷似没有一丝烟火。他冷眼看着她手中的画,未及伸手去接。此刻的男子,跟凤凰树下初见笛声中的样子,跟营帐之日的面容,跟水中相救的面容,跟凤凰树下借酒的'面容,截然不同。此刻,他是君,是臣,是友,却不是尘世的男子,没有喜怒哀愁。她心骤冷,手中的画坠在地上,溅起了一抔黄土。

  她转身离去,空荡的行辕内无尽寒冷。而她眼中的泪,滴滴都重重的打在心头,眼前满是她诀别的容颜,挥之不去。他又想起了那个儿时手执木槿的少女,他那时找到了她,去冰原的时候就找了。女子叫木槿,桃花山下,木槿林中。那时女孩定亲了,他很失望,又逃到义父已烧毁的房子里,静坐了一整天。之后便去了北原。回来之日,他不由的去了桃花山,而那里早就一片荒芜,只剩一片残枝竞长,触目惊心空气中回荡着清新的灵气,灵力拥有者已经死亡。那一次,凤凰花落了一夜。他枯坐在桃林中,顷刻间,远林的木槿暴长,一时间淹没了桃花山,山间的万物都为之陪葬,翌日,这个地方再不复存在。

  她没有离去,而是住在了木槿丛间的草房中。时景已过,林间再无木槿,满地碎叶,枯萎憔悴。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林中,望着远处凤凰树,高深繁茂,若影若现。林间再无她巧笑的倩影,唯有落木纷纷,不尽萧瑟。

  他常常站在凤凰树下,只是再无桃酿笙歌。

  (九)

  木槿花又开了,他依旧出现在行辕外,回忆着花下深邃的背影,哑然苦笑。这一次,她没有出现在视线中,没有流蝶飞舞,只一片寂静的花丛,黯然失色。他释然,也许离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恍惚中,只见行辕烟火高升,将士嘶吼,弥漫的硝烟将天空染成了灰色。他飞奔回帐营,营幕里将士厮杀,万千袍泽倒在血泊中,睁着双眼。他冲进帐中,那人口中满是鲜血,正含笑含笑的看向他,呢喃的说到带上心爱的女子,忘记仇恨,安然的生活。那人闭上眼,没有怨仇,没有遗恨,满脸的释然。这一刻,他一生追随的人死去,他的心似乎再无归宿,天地倾塌,再无支柱。他在帐中嘶吼,山鸟惊飞,猛兽声和,将士皆都颤栗望着帐中,忘了血泊厮杀。百年来处事决绝,那一刻他犹豫了。他说过,要覆了这山河来殉葬。

  他向天长吼,北方飓风大起,一鲲鹏展翅而来,烟尘滚滚。营中士卒高呼,士气大振,一时间嘶喊声震彻山谷。他立于鲲鹏之上,俯瞰众生,周围草木皆化作利剑,刺向众人,灵力不足的士卒当场死亡,修行较强的也只是负隅顽抗,鲜血不止,木槿林被染成一片腥红。而他一身的白衣白发于血流之处,显得触目惊心。

  突然间,他看到敌军的马上坐着一名女子,白衣长发,纯洁似林间木樨,陌生又熟悉,遥遥不可及。女子认出了他,闭上双眼。而女子手中,一朵灼灼凤凰花清晰可见,凤凰花渐渐漫开枝桠,而远处一株庞大的古木凤凰也渐渐出现,映得天边一抹艳红,灼的人眼睛刺痛。敌军一首领朝着凤凰树飞驰而去,她眼角强忍许久的泪终于顺着流出,模糊了视线。为了国家,她问心无愧,父亲终于可以安心进祖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