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老柳散文

时间:2021-08-31

故园老柳散文

  一

  在人们的心灵深处,有一种情结是根深蒂固的,那就是对故乡的牵挂。

  小时侯时,我家住在一条深深的胡同里,胡同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不足两米宽。两边是深宅高墙,兰砖红瓦,是过去大地主家的大院后墙。从墙上风雨侵蚀的坑坑凹凹的痕迹上,可以看出这个胡同已经有些年代了。

  胡同尽头是两个高高的台阶,台阶一律是青黑色的石条砌成,两边是被孩子的屁股磨的光洁发亮的斜依的青石滑梯,是这个胡同的孩子经常唱着童谣玩耍的地方。

  走上台阶再右转一个台阶就是我家居住的大杂院。说是大杂院,是因为这个院子一共分三个小院,以登上石阶所见到的大院为中心,分为南北两个院落,称南、北里院,这个中间的院落,大家都叫它外院。三座院落由九栋36间的高檐兰砖兰瓦的老宅组成。这些房子据说是土改时期没收的地主老财家的大宅院,解放后分给老百姓了。因此,虽然看上去大院有些破旧,但那威严的气势依然留有痕迹。从那褪色的琉璃飞檐、以及檐下剥损了的高大浑圆的原木柱子,可以想象出当年这里的人家过着怎样气派的生活。

  三个院落里一共住着十户人家,计60多口人。说60多口人,感觉有点吓人。而那时侯,确实是这样。那时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农村没有什么特别的节育措施,所以一家有5、6口人是非常普遍的事情。其中最多的人家是里院的葛大爷家,一共12口人,最少的是外院的父母早逝的秀林家三兄妹。

  这么多人口住在这30多间房子里,很是拥挤而热闹,谁家有个什么吵吵闹闹的,别害怕邻居听不见。而在这些热闹中,最热闹的当是一日三餐时,大家聚在外院老柳树底下吃饭的时候。

  二

  外院是一个略微有些椭圆的大院落,环院住着四户人家,院子中间是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柳树,树干粗壮遒劲,上面爬满了一层层皴裂的皱纹,树顶分出三处枝杈向周围延伸,每个枝杈上又分出许多小枝杈,层层叠叠,把个树冠修整得像一顶高高的椭圆形的冠盖,遮住了院子上空的三分之二,只在梢的四周留下一圈环形空间,给阳光留下落地的通道。

  关于这树老柳的年龄连院子里最老的李爷爷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搬到这里的时候,它就一直是这样子,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即使79年发大水,村庄里许多老树被冲坏了,而它却丝毫没有受损。柳树底下围着一圈石条几案,旁边是一些石凳子,这些是南院石匠老蔡为大家闲坐方便、利用闲暇凿成的.。

  每天早上,西家鸡一打鸣,东家狗一叫,院子里就开始像一大锅水被慢慢地煮开一样,渐渐热闹起来了。先是女人们边扣衣襟边打哈欠的声音,继而是悉悉索索的摸火柴声,然后就是灶房里带着樵柴烟熏味的毕剥声,还有喘着粗气的扑哧扑哧的拉风箱声,等那紧张有序的风箱大合唱结束后,就开始是女人轻轻呼喊男人孩子起床的声音了。在他们起床的过程中,那些勤劳的女人们就已经把饭盛好,摆放到那长条石几上。不到一刻工夫,柳树下就陆陆续续地坐满了早餐的人们。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男人的话题始终离不开地里的伙计,女人的话题则始终不变婆媳妯娌的事情,而那些老人则是边吃饭边抿着嘴笑,听他们在重复自己以前一样的往事,不时有小孩子端个饭碗在大人面前晃来晃去,似乎想看看大人碗里有没有好吃的,好讨来吃。

  农家人没有农活的时候,早上这顿就会吃到半晌午,吃过后,男人到地里看看有没有残留的地头活,女人们有开始收拾洗刷,准备中午饭。

  三

  一日三餐里,中午饭吃的最开心。尤其是到了夏天,老屋子又热又闷,外院的老柳树,则是枝繁叶茂,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头顶上那贼辣的阳光,是天然乘凉的地方,因此,一到夏天,柳树底下自然便成了人们吃饭的好地儿。

  农家人不讲究太多,男的往往光着黝黑的膀子,端一只盛得冒高尖的粗瓷海碗,从各自的院子里走出来,找一个荫凉坐下,没有凳子的就蹲在地上,话匣子便被拉开,大家东一句西一句七嘴八舌地侃着,没边没沿的。而只要王老大一出来,这话匣子就顿时哑雀无言,人们就都把目光聚在了他的身上,往往是饭早吃完了,地上凉着个空碗,还不想回去。干啥?把眼睛瞪大了,把脖子挺直了,听王老大说些蹊跷古怪的故事。

  王老大,其实并不是家里老大,他上面有三个姐姐,底下有两个妹妹。因为那时侯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尽管他排行老四,但还是被喊做老大。王老大上过几年学,而且学习很好,后来赶上文革,就回家务农了。院子里的人都认为王老大将来是院子里最有出息的人物,可惜没有赶上好机会。在我印象里,王老大是被一致公认为院子里最有才的人。

  的确如此,王老大辍学后,并没有停止学习,一直在暗地里自学。他喜欢文学,只要能够借到的大小书籍都被他看了个遍,还记录了老高一摞读书笔记。他的口才很好,说话有板有眼,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让人听的回不过神来。像《三国演义》、《水浒传》等这类名著,从他嘴里一出来就带上了声音和色彩,人物一个个愣从他那声音跳出来,吸引了大大小小的眼睛。王老大没有把给人们讲故事当成一项负担,他反而很乐意为大家做这些事情,虽然没有什么报酬,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去讲。

  因此,每天的中午饭,老柳树下不自不觉地就成了大家自觉围集的地方,听他说《水浒》、说《隋唐演义》就自然成了大家的必修课。人们总是在他的说书声中满足地度过了一个个饭饱的中午,在短暂的午睡后又开始下午的劳作。如果哪天老大不在家了,整个院子就感觉像花朵的筋骨被抽空了一样,无精打采地蔫着。

  那时侯,我们这些小不点儿都是王老大的跟屁虫,他到哪里,我们也就跟到哪里,而王老大也不嫌弃我们,还总是逗我们玩,给我们买糖豆吃。至于后来“文革”结束,王老大又读了一年书,考到省城一所著名的大学,再后来,听说他当上了某市文化局局长、还出了好几本书,那都是后话了。在我的印象中,那时的王老大确实影响了我们的兴趣,像我对文学产生情有独钟,也多多少少是受了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