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歌回首散文

时间:2021-08-31

秋之歌回首散文

(一)秋趣

  周末的中午,妻子去农贸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竟喜滋滋地买回来了一只浑身通绿色的大肚蝈蝈。可能是一路颠簸的缘故,此刻笼中的蝈蝈不安地躁动着,两条结实有力的大腿在笼中腾腾地弹跳,硕大的头颅不时地撞击着韧劲十足的篾笼,两根长长的须子忽而伸出篾笼,机警地感触着外界陌生的一切,忽而又嗖地一下蜷缩进去,直把个长长的须子弯得像随时准备弹射的弓。

  此情此景,一下子勾起了我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秋趣。

  儿时的记忆中,立秋一过,蝈蝈的叫声便拉开了帷幕。

  那时,生产队里的庄稼地连成一片,一望无际,茫茫苍苍。秋野里,成片的大豆和密不透风的谷子地主宰着即将成熟的喜悦,蝈蝈的叫声此起彼伏,似一支规模宏大的音乐队隐藏在万绿丛中,不知疲倦地演奏着丰收的前奏曲。微风吹拂,绿浪翻涌,蝈蝈的叫声也伴随着庄稼起伏的韵律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涌向地头。被叫声吸引的我们忘记了割草剜菜,痴呆呆地顺着声音凝神静气地向蝈蝈发出叫声的地方寻去。然而,声音好辨,身影却难以寻找。一身通绿的颜色外加几个伪装的斑点,只要它趴在豆棵上或谷穗上静止不动,要想发现它还真得费一番工夫。等好不容易发现它后,我们几个小伙伴便不约而同小心翼翼地向其发起围追堵截。憋住气、迈虚步、双手张开、两臂前伸,瞅准位置,不待蝈蝈稍稍察觉,左右两掌猛地合拢,实指望一举成功,但却往往是功亏一篑,两巴掌拍得生疼,手心里却连个蝈蝈的影子也没逮着。眼尖的蝈蝈早已在我们两掌合拢时,用它那粗壮有力的大腿猛地一个弹身跳起,嗖地一下在空中划一道绿色的弧线,瞬间消失在了一片墨绿之中,留给我们的只是一丝淡淡的失望和无奈。然而过不了多长时间,跑掉的蝈蝈又会冒出头来,趴在距离刚才不远的庄稼上没事一般地振翅鸣叫起来。捕捉的好戏再次上演,终至于将其牢牢地捂在手心里。感受着蝈蝈在手心里又踢又咬、又划又拉,那种感觉真叫一种得意、一种喜悦、一种满足。此刻,早有腿快的伙伴跑到庄稼地头上摘来一个硕大的蓖麻叶,将手心里的惊喜再次小心翼翼地转移并包裹起来。如此好戏,如此好玩意,直至伙伴们人手一份,才最终结束。带着满心的欢喜,披着一身的夕阳,虽然肩荷青草的重负,但回家的心情也似乎格外轻松、愉快。

  折三根或四根莛杆,剥去外表的包衣,将上端用绳子一捆,底部用莛杆撑起,中间用竹篾或去皮的干柳条穿好,一个三棱体或四棱体的简单的蝈蝈笼子就完成了。末了,往窗台上一墩,随手塞进几片南瓜花,蝈蝈那婉转悠扬的叫声一准会在月色中响起。听着那欢快的叫声,大人们通常也很高兴。往往是大人们也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悦,总是隔三差五地弄回几个蝈蝈,置办几个象样的蝈蝈笼子挂于屋檐下或院中的树底下。秋的喜悦便在蝈蝈的叫声里越发真切、越发浓烈起来,直把个简单、淳朴的农家小院渲染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以后的日子里,蝈蝈总是在它想唱歌的时候无拘无束地自弹自唱。这歌声,简单、明了,不包含任何世俗的杂音,不搀杂丝毫做作的成分,空明通透,令人遐想,发人沉思。从那无忧无虑的歌声里,我仿佛听到了大豆摇响金铃的声音,仿佛感受到了金风送爽、瓜果飘香的浓浓秋意,也仿佛感受到了秋天的原野里那种令人陶醉、使人亢奋的秋野趣味和沁人心脾的泥土气息。不知不觉中,一丝淡淡的思乡之情便在心底弥漫开来,思绪便骤然凝聚在那所简朴的农家小院里,童真的笑声似乎又一下子清晰明了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沐浴着从窗台穿过的如水月光,听着蝈蝈悦耳的叫声,有时我甚至想生活在城市钢筋铁骨中的人们,整天忙忙碌碌,身心无时无刻不被繁杂的事物所拖累,清新明了的大自然离人们的视觉、听觉真的是越来越远了,秋野里的幽趣最终只能沉淀成人们记忆里那一抹永远抹不去的绿色。

  “养得秋虫赏秋趣”。今天,如我一样生活在市井喧嚣裹挟中的人们,还能见到来自于大自然的翩翩精灵,沟通着城市与乡村之间的言语,消除着城市与乡村之间的隔膜,让人常常听到来自于旷野的天籁之声,也算是有福了。或许,这种简单明了的天籁之音正是对城市快节奏生活的和谐补充。

 (二)烧秋

  记忆中的烧秋充满着乐趣、野趣,慰籍着我童年时期快乐的梦,现在想来都会忍不住从心底发出笑声,口水竟也不自觉地流出来。

  当玉米卖完花衣线,棒槌上的玉米粒鼓胀起来后,最解馋的烧秋就开始了。

  烧秋,就是将青玉米、生地瓜、毛豆、花生等一切在秋天生长的能吃的东西在火里烧,待火焰将其烧熟烤焦后食用的一种吃法。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秋天,成片的青纱帐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此时的田野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诱人的气息,闻一下湿润润、清丝丝、甜滋滋的。折一根假甘蔗或不长棒子的光棍玉米棵就能嚼出无尽的甜味和满足,倘若能找到一窝野甜瓜,那更是高兴得不得了。物资困乏年代,食物的味道永远是撩拨孩子们五脏六腑敏感神经的催化剂。清楚地记得,下午放学后,一起去拔草剜菜的伙伴们,总也按耐不住烧玉米那清香之气的诱惑,悄悄地折几根干树枝、拾几把干草后一溜烟钻进玉米地的深处,找一快碱场空地,用镰刀在地上挖一个脸盆大的窝子,窝子边缘架几块半头砖或硬坷拉,上边横上几根拇指粗细的鲜树枝,将刚从棵上掰下的鲜玉米棒放在树枝上边,窝子下边点火,枯干的树枝不一会便发出劈劈啪啪的燃烧声。用不了多长时间,几个喷香的玉米棒子就烤好了。刚烧好的玉米很烫,不但手不好抓,牙齿也不敢使劲咬,但越是这样,吃得越有味、越起劲,也越解馋。常常是吃得十指皆黑,脸上、衣服上全是一道道的`灰烬。但就是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也有被发现被逮着的时候。

  烧秋,最不容易掩盖的就是烟雾。干树枝子燃烧时烟雾小,越是不干的树枝烧起来烟雾越大,烟雾越大就越容易暴露目标。

  烧玉米,不能将玉米皮全部扒去,要留那么两三层嫩皮在上边,这样烧出来的玉米才不至于焦糊。这种烧法就是看坡的老汉教给我们的。

  那时,每逢玉米灌浆之时,生产队里就会派一责任心极强的人负责看秋,目的是为了看好秋天里的庄稼不被偷去和被牲畜糟蹋。看坡之人进驻田野后,先在地头上用粗棍子扎起一个比庄稼梢都要高很多的窝棚。站在窝棚上边放眼一望,整片庄稼地尽收眼底。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升起的烟雾了。尽管我们想尽千方百计地去掩盖,但总也逃脱不了被发现、被逮着的命运。有一次,我们刚点起火来不久,一个看坡的老汉就拿着镰刀站在了我们面前,一条看似非常凶恶的大黑狗吐着舌头瞪着一对狗眼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们。看坡老汉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到正在燃烧的土灶前,用镰刀扒拉了一下火中的玉米,长叹一口气坐在了地上。被吓坏了的我们不知道老汉要干啥,想跑,又害怕他那条恶狗追赶,只好听天由命静静地等着老汉的责骂。“唉,你们这是糟蹋粮食啊!”责骂终于开始了。相反,我们的心里却不怎么害怕了。但随后老汉的话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烧玉米不兴这个烧法,要留下几层皮,那样烧出来的才好吃。像你们这样,烟熏火燎的,能好吃的了?去,每人再掰一个玉米回来。要拣大的掰。”我们不相信似地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一个敢去动手。

  “真是帮孩子们!”老汉突然笑了起来,“这种活,我也干过。其实,烧秋如果不被逮着就没意思了,逮住了才够刺激、够热闹。都别傻愣着了,趁火还旺,抓紧去掰。我帮你们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家的大人,更不会告诉生产队长。”

  那一次,我们吃的烧玉米格外干净,也格外香甜。临走的时候,老汉抚摸着我们的头带有几分严肃地说:“孩子们,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们不知道,烧秋虽然很解馋,但却太危险,一不小心,还会烧伤了你们,甚至会烧毁全地的庄稼。”

  后来,我们几个小伙伴成了看坡老汉窝棚里的常客。虽然老汉又先后给我们烧过几次玉米,但却总感觉没有那次的好吃。

  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离开家乡到县城上学的我秋天里每逢回家,大哥总会从地里掰回好多青玉米煮给我吃。但我却同样没吃出烧玉米那种在特定环境下所特有的香甜中带有惊喜的味道。结婚后,我也曾多次带着孩子去肯德基店吃据说是用牛奶煮的玉米,尽管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但我却不屑一顾。

  哦,我蓦地明白了,食物的味道,永远与你那一时刻的心境和感情分不开啊。环境变了,心境自然改变,对食物味道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更何况缺少了那种燃烧的激情在里边。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却给烧秋赋予了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在田间地头燃烧秋收后的农作物的秸杆。每逢见到那满地的野火,我都禁不住在心底替烧秋者捏一把汗。现在意义上的烧秋,固然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体力劳动,燃烧后的灰烬也可以肥沃土地,但这样做却非常污染环境,更容易引发火灾,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