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情感散文

时间:2021-08-31

远方的情感散文

  远方,当我在洁白的稿纸上写下这两个字时,一个模糊了的身影慢慢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十八岁的男孩,背一个破破烂烂的行李卷,散乱得像杂草一样的长头发,黝黑粗糙的脸上一双忧郁的大眼睛,眉毛紧皱着,脸上带一丝羞愧而难为情的笑。

  院门上栓的阿黄一阵阵狂吠,正在包饺子的妈妈招呼我出去看看,我放下刚刚捞出的一盘饺子,走出院门,就看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孩。

  “你……”我喝住一个劲朝他又扑又叫的狗,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不知道他来我家什么事。

  “我……”他欲言又止,黝黑的圆脸上闪烁过一抹羞涩,难为情地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我们就这样尴尬地对视着,他穿一件又脏又旧的迷彩工作服,发白褪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破球鞋,再加上背上那捆破旧的行李卷,我实在看不出他是干什么的。

  “我……我口渴了,讨点水喝……”他结结巴巴地说,眼睛不敢看我。

  “这样啊!快进来吧,背着行李多重。”我明白了他的意图,赶紧把他让进院子。

  “妈妈,有客人来。”我让他进屋,他把行李放在门口,却犹豫着不肯进:“不进去了,我喝杯水就走。”

  初秋的天气,屋子里闷热,我们都在院子里乘凉吃饭,我把饭桌摆好,拿一个小凳给他坐,然后进屋去给他倒水。

  “哟,哪里来的娃啊?正好吃水饺。”妈端着一盘水饺出来放在桌上,热情地和客人打招呼。

  “大婶,我路过,讨口水喝,你们吃吧。”他刚坐下,看到妈妈,又忐忑地站起来。我把一杯加了糖的凉茶递给他,他感激地笑笑,接过去,“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了。从他的动作和表情里,我们看得出他又饿又渴。

  “谢谢!我走了。”他把杯子递给我,转身要去拎行李。

  听他的口音,是外地人,这么小的年纪,背着行李在农村里行走,还真有点不正常。村子里经常会有背着布袋子的外地要饭的来,穿得破破烂烂,拿一根打狗棒,见人就叫爷爷奶奶大哥大姐,讨要的都是米面吃粮,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逃荒的。

  “娃别急着走,进了家门就是客,坐下吃饺子吧。小丫,去给这个哥哥拿碗筷。”妈妈吩咐妹妹去拿餐具,又拉着大男孩坐下:“今天赶巧,我家二丫过生日,你尝尝我们的饺子。”

  在妈妈强制性的挽留下,男孩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饺子。可能是太饿了,他吃得很急,小妹瞅着他,捂着嘴偷偷笑。我剜了小妹一眼,赶紧又去屋里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有些羞涩地接过杯子,轻声说:“谢谢!生日快乐!”

  我今天是特意从城里赶回家过生日的,这是我走入社会的第一个生日,两个月前我刚刚迈出学校的大门,现在在城里一个小饭馆打工。初入社会的胆怯无奈让我更懂得了家的可贵。这个陌生的男孩年龄应该跟我差不多,独自背着行李在异乡漂泊,应该也有难言的苦衷吧?

  吃完饭,天已经暗下来,暮色沉沉,夜风吹在身上,有点微凉。男孩一再向我们道谢,起身要走,妈妈看看黑乎乎的天,爱心又开始泛滥:“孩啊,这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去哪儿啊,我们这里到城上,二十多里地呢,黑灯瞎火的,农村里狗多,别把你咬着了,今晚就住我们家吧。”

  我望望妈妈,欲言又止。爸爸不在家,家里就我们娘仨,收留一个陌生的男子住进来,万一……这个念头,在我的目光再次划过少年那张单纯地还带着稚气的脸庞时,立刻被我挥走。妈妈是对的,让一个半大孩子在黑夜里流浪,我们于心何忍。

  “别走了,住下吧!我明天早上去城里上班,我们可以一起走。”我也真诚地挽留。

  男孩终于没走。那个晚上,我们就坐在院子里,他给我们讲了他的经历。他的家在遥远的安徽农村,那里的人生活困难,他家种几亩薄地,他还有弟弟妹妹,一家人靠爸爸在矿上做苦力维持生计。两年前爸爸不小心摔断了腿,刚上初二的他不得不退学,跟着大人们出外打工,挣钱贴补家用。可他的年龄太小,老板们总嫌弃他是童工,虽然和大人干一样的活,只能拿最低的工资。这两年,他走过很多地方,什么活都干过,却没能力多挣点钱,改善家里的条件。

  院子里开着灯,一群蚊虫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来来回回地飞旋。我看着男孩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上还未褪去的稚嫩,心开始有了一丝丝的痛,人生赋予我们每个人不同的命运和劫难,我们是还未绽放的花蕾,却不得不早承受生活中的风风雨雨,瘦弱的肩膀背负得太重了,人已经早早成熟。

  妈妈心肠软,边听边抹眼泪,我剥开一颗煮好的红鸡蛋递给他,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打工为什么不在城市里?这农村里哪能找到活干啊!”

  “唉,被人骗了,一言难尽!”

  他说,他随村里的几个大人来我们省城打工,没找到活,另外几个人去了别处,嫌他小,不愿带他,把他一个人撇到车站上。幸亏碰到一个本地人,说他亲戚在农村专门承包盖房子,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他正愁没处去呢,就跟着那个人来到我们这里的村子,跟着他给人家修院落,干了两个月,修好了四个院子。昨天,最后一家的活干完了,他和那个带他来的人住在主人家一旧院子里的大炕上,早上起来他发现那个人的行李没了,他赶紧跑去问房主,房主说工资昨天就全部结算给包工头了,别的事与他们无关,让他带着行李马上离开。

  他到这会才明白,他这两个月的工钱,肯定都被那个领他来的人冒领了,所以今早上他才跑了。没办法,他只好收拾自己的行李卷离开,从早上出来一直走到现在,滴水未进,又累又饿,实在撑不住了才抹下脸来到我家来讨水喝。

  他的话,一句句砸在我的心上,那种疼痛的感觉更加强烈。妈妈叹着气,让我安排他去我的房间睡觉,揉着红红的眼睛带着妹妹回屋了。我知道妈妈心里的无奈,我们家的生活条件也不好,爸爸上次住院,借下一大笔外债,我每月才一百多元工资,自己留二三十元零用,其它都交给妈妈维持家庭开销,就这点钱,供妹妹上学和家用都不够,就算有心帮这个男孩,也没那份力啊。妈妈眼睛的无奈,我最明了。